学画真的是一门很烧钱的专业,要么家财万贯,要么穷困潦倒。 开学不久我便找了个兼职,给一家画室代课,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北方人要种这么多柳树,整个春季,漫天的白色絮状物在空中飘着,走在大路上总能糊我一脸。 上课时老师说学校安排两周后去外地写生,这消息一出,全班都乐疯了。 “我们去哪儿写生啊老师?”小唯问道。 “穆砚古城。” “什么?我家乡?”田田激动得不行。 很快到了写生的日子,熊能能已经网购了一大堆衣服回来,坐等出发。 “听说梁岳淮他们班要跟我们一起去。”小唯不知从哪听说的消息,一回寝室就开始宣传。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我以为再次听到一定会从容不迫,可心里却依旧能翻起浪来。 “他们不是已经去过了吗?还去?待遇这么好?”我故作淡定地问道。 “好像是他们班带队的老师有事情,耽搁了,所以时间就跟我们排一块儿了。” 到古城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虽说不是旅游高峰期,但街上游客依然不少,夜景很美,客栈都是临水而建的吊脚楼,江边有酒吧街,这会儿正是喧腾的时候。 安排好住宿后,大家都吵着要去逛古城,于是,都换上了自己最喜爱的衣服出了客栈。 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你的经历,你的喜怒和哀乐,每个人都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可以编造一个新的故事,去偶遇一个同样有故事的人。 “我要去酒吧,你们去不去?”熊能能摇晃着双肩说 “明晚去吧,今天先看看哪家帅哥多,晚上养精蓄锐,补个美容觉。”小唯冲着熊能能意味深长地笑道。 “行了吧,你们俩又不是单身,还想红杏出墙啊。”田田看不下去了。 “单身是有两层意思的,无家属的人或离开家属的人,相宜是前者我们是后者,此时此刻,我们都是单身,突然想到《欲望都市》里那四个女主了,你们有没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呀,姑娘们·····”熊能能风情万种地像我们仨抛了个媚眼。 “熊能能,你知道你这会儿像什么吗?”小唯道。 “像什么?” “万花楼里的老mama,哈哈哈····” “宋小唯!给老娘接客去!不然老娘弄死你!”熊能能一边喊一边追着小唯。 后面我们谁也没去酒吧,按小唯的意思先逛了逛夜市,回客栈养精蓄锐了。 换了床总算不踏实,很早便醒了,推开窗,湿润的空气中夹着淡淡的草木香扑面而来,昨晚下了雨,古城显得更加静谧古朴了,有妇人在江边洗衣服,这画面美的像一幅画,远处有人晨跑,越来越近,我揉了揉眼睛,没错,是梁岳淮! 早餐后便组织大家自由选景找地方,画得正投入时被熊能能打断了。 “走!走!走!····看帅哥画画去。\' “什么帅哥?”我问。 “梁岳淮呀!他在对面画画,后边儿围了一群人,还有人拿着单反拍照,也不知道是拍画还是拍人,你们都不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大才子是不是真的这么鬼斧神工吗?” “去!”小唯马上扔下笔站了起来。 我和田田也收拾了东西跟了过去。 果然如熊能能所说,到了他画画的地方根本挤不进去,被围得水泄不通。 “哎呀,谁家孩子掉水里啦?”熊能能突然对着江边喊了一声。 立马,扎堆看画的人群开始松动,有人喊着“儿子”有人喊着“闺女”似乎还有人喊着“老婆”。 这招真是绝了。 第一次看他画画,他是那样认真,全然不知身后人的存在,手指修长,笔在宣纸上游走产生了浓,淡,干,湿的水墨变化,一座被雨水沁染过的古城慢慢浮现,薄雾似纱的江面,鳞次节比的吊脚楼,巷中奔跑的孩童,树下嬉笑的妇人都在他的纸上岁月静好。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生来就受上帝眷顾,比如梁岳淮,即使你努力十倍百倍,却依然敌不过他有“天赋”二字,这就像一种看不见的超能力,学不来也偷不走。 片刻后,他停笔落了印章。 我转身要走,熊能能却从背后叫住了我:“莫相宜,你个猪头,你怎么把颜料坐屁股上了?” “什么?”我转身低头看了看米白色的裙子,天呐!那一整片红色颜料。 尴尬的场面,却一眼对上了梁越淮的眼睛,脸已经滚烫,真想一头跳进江里,该死的熊能能为什么要在这个场合喊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梁岳淮似乎在笑,但只是浅浅的勾起嘴角。我避开他的眼,拉起田田就往客栈跑,只想快点儿逃出他的视线。 养精蓄锐一晚上的熊能能已经迫不及待了,换好衣服就一个劲儿催促着。而我没有跟去,选了个光线好的地方摆起了画摊开始画肖像画,她们也没强迫我去酒吧。 画了几张后来了个小胖墩儿,长得很可爱。 他问:“姐姐,能不能帮我画一张?” “可以呀”我说。 “但是我没多少钱。”他害羞道。 “姐姐不收小孩儿钱。” “真的吗?太好了!” “你坐过来吧,保持姿势。”我朝他招招手。 快画完时,来了三四个中年男人,都一副酒气冲天的样子,其中一个个子高且壮的男人一把拎起小胖墩儿说:“小孩儿起开!美女,帮我画一张可以吗?” 我见不是什么善类,便开始收拾东西告诉他收摊了。 “夜生活才刚开始你就收摊了?哈哈哈·····”笑着就要来拉我的手。 “你放开我!”我冲他吼了一句。 “还真是,自古卖艺不卖身的脾气都挺大呀。”,此话一出,后面几个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八蛋!”我提起小木凳就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敢打我?!我今天非······”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开了,躺在离我两米远的地上,我猛的回头一看,竟然是梁岳淮。 “你大爷!想英雄救美?给我弄死他!”那男人冲着梁岳淮喊道。 此刻和他同行的三人,一拥而上,梁岳淮将我挡在身后,用极快的速度踢开上前的人,同时右手握拳,挥向另一个男人,第三个男人举起啤酒瓶向梁岳淮砸来,只见梁岳淮身形一闪,抓住了那人的手,顺势将他的手一拧,“啊····”男人仰头大叫了一声,我听到了关节脱臼的声音。 地上的醉汉爬了起来,似乎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小刀,像我们划来,本以为是划像梁岳淮的,他却将手一偏划像了我,我条件反射的闭眼尖叫了一声,而刀却并没有落下来。我睁眼一看,梁岳淮用左手挡住了刀,手背上一条鲜红的口子,血液瞬间渗了出来。 这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梁岳淮眼里烧着一团火,他放开我,对着那四个人扭了扭脖子,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一眨眼的功夫便冲了上去,以一敌四,旁边的行人都不敢靠近,在一片厮打中,最终那四人落荒而逃。 小胖墩儿帮我收拾着摊子,画板和凳子都在打斗中砸坏了,只剩一张张素描纸。 收完后,他转头对着我说:“姐姐去我家吧,哥哥的手流了太多血,我家有可以包扎伤口的药箱。” 我们都没说话,却像有了默契一样,一路跟着小胖墩儿回了家,他家离这儿不远,但在一条很深很黑的小巷子里,如果不是身旁有他们,我估计会害怕吧。 到了家,开门进去,屋里却没人。 “你父母呢?”我问。 “我爸要很晚才会回来”。 随后便去给我们找来药箱,果然什么都有。 “哥哥,你怎么不陪在姐姐身边,你在的话那些坏人就不敢欺负姐姐了。”小胖墩儿突然问道。 “我可没让她大晚上出去摆地摊。”梁岳淮一副无辜的表情。 “那你可要努力工作了,我妈说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女人出去摆地摊,所以我妈妈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说完一脸失落地样子走开了。 我用酒精帮梁岳淮清洗了伤口,血渍已经干了,伤口清晰可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样好看的手却多了一条伤疤。 突然,他重重地吸了口气,可能是我不小心手重了。 我忙说着:“对不起”并用嘴向他手背上吹着气。 “还痛吗?”我抬头问,却没发现我们隔得如此近,近到都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了。 他说“不痛”,离得太近,声音传出来时还带着温度,眸子里像是笼了一层远山的薄雾。 我怔怔地看着他,忘了时间的存在。 “你在看什么?”突然他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心里愧疚。”我底下头。 “那你想怎么报答我?” 我心想着,以身相许你愿意吗?可始终没有说出口,继续帮他上药包扎伤口。 “你不会想以身相许吧?” 天呐,他会读心术吗?我心里慌作一团。 “梁岳淮,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没想到,他的一句玩笑话我竟然心如乱麻,我没抬头,不敢去看他。 告别了小胖墩儿,只剩我和梁岳淮两个人走在这条偏僻又黝黑的小巷里,幽静的小巷像此刻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哪怕是突然跳出的野猫都能把人吓晕过去,我不由地向梁岳淮靠近的些。 想打破这种沉静,我脑海里不停得搜寻着话题。 这时,一辆摩托车朝巷子里开来,速度极快,我们都同时侧身靠向墙,让出一条道,车子很快从面前飞过,正当我要从新站回去时,梁岳淮却侧过身来,将我的身子压回了墙上,我脑子一片空白,这么黑的巷子,我只能借着天上那一点点朦胧的月光看着他的脸。 忽然,他双手捧起我的脸,毫无预兆,唇就这么落了下来,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吻着我,舌尖带着一丝冰凉在我口中辗转反复,我闭眼不敢看他,呼吸却是急促的,这样的动作像是在试探,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回应。 直到又有摩托车进入小巷,他才放开了我。 借着车灯打来的光,我看见了他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就像一个局外人,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我连向他索取答案的勇气都没有,我害怕从他口中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因为我从未感觉到,这个吻,是因为心动,或许它只是人性中突然的一个生理反应。 这一晚,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