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谬赞。”明令仪颔首施礼,微叹道:“先生高义,待国公爷回府,只需将所见之事如实告知,辅佐着他降妖除魔,定能还府里一个清净。”
徐延年怔楞住,府里谁是妖魔?最大的妖魔现今在床上躺着叫病叫痛。世人以孝为先,下令打杀的是李老夫人,就算其中有猫腻,不过是再多死几人罢了,已死的人也不能活过来。
再说,死掉的谁又真正无辜?齐哥儿与玉姐儿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仗着身上有李家人的血脉,享受了不该他们享受的尊荣,大户人家后宅孩子,与穷苦人家也无什么区别,能平安长大实属不易。
徐延年深觉得疲惫,他盯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色,落寞地道:“下雪了。一场雪下来,献血与肮脏都埋在了下面。”
明令仪也跟着看向窗棱,喃喃地道:“北地雪定会下得更大,路上积雪难行,国公爷行路只怕会更难。”
徐延年神色复杂,顿了顿道:“国公爷先前受了些伤,行路本来就缓慢,在路上颠簸伤口又裂开,前些时日递了消息回府,说是要在路上养一段时日,待年后暖和些再上路,到京城时得入夏时分。
夫人且放心,某虽不才,能相帮一二的自会义不容辞。”
“多谢先生。”明令仪得到了曾退之得推迟到京这难得的好消息,忙施礼道谢,旋即羞涩地笑了笑。
“我是小聪明,才拐弯抹角问了这些话,先生没有笑话,还肯如实告知,先生是真正心慈之人,我这个常年吃斋念佛的远远不能比。”
徐延年明白她现今的处境,曾退之回府之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多少,府里不能没有嫡子,那她面临的,不过两个下场。
一是怀孕自己生,照着李老夫人与曾退之对她的态度,这一条不大可能。
二是曾退之再娶,那她除了死再无别的出路。她身上有诰封,断没有休妻或合离的说法。先前李姨娘也算聪明,若是逼死了明令仪,曾退之再娶一个正妻进门,哪还会有先前在府里说一不二的好日子?
那些安慰的话在舌尖转来转去,徐延年终是难以启齿,无用的安慰说出来自己都会脸红。
他怅然若失,难忍心中的酸涩,站起身道:“天时不早,叨扰夫人已久,某这就告辞。”
明令仪也不挽留,站起身微颔首恭送他出门,徐延年没有回头,掀起门帘匆匆离去,廊上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四下重又归于寂静。
整天的忙碌与紧张之后,此时她全身都酸痛,困倦与疲惫袭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等了片刻却不见夏薇的踪影。
她疑惑地走到门边,才伸手要掀帘,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拂,门帘刷一下先被掀开了。寒意扑在脸上犹如刀割,她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
霍让立在门口,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脸虽然埋在了裘皮中,她却仍然能看清他嘴角深深的嘲讽。
果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冷哼道:“这是在找谁呢,情郎不是已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