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回首,你已为他人披上红妆(1 / 1)原创古风短篇集首页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静,何处有尘埃,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静,何处染尘埃。  ——《菩提揭.引》    他尚在襁褓之中,便被他的亲生父母丢弃,是宝禅寺住持将他抱养回来的,赐法号一空。    他知道师父给他取的法号,是希望他以后能看淡世间事,徒留一份清静。    稍大些的时候,他接了师兄打扫寺院的活,于是每日清晨住持都能见到站在院子里那着青衫素衣小小的他。    他的悟性很好,师父常在师兄弟面前夸赞他,有师兄弟私下议论,因他是俗家弟子,还未真正的入了空门,否则住持定不会等到他真正入空门之时,才开始栽培他为下任住持。    宝禅寺在此地颇有些名气,每日来寺庙中上香祈福的香客不断。    她是被她的父亲带上宝禅寺祈福,才见到他的。    她自小身体体弱,终日以名贵药材将养着,若不是她的家境富裕,恐怕她早已夭折。    她的父亲将她安到淮安城外的庄子静养,听人家说这宝禅寺的菩萨甚灵,这才带着她上寺祈福。    趁自家父亲与住持谈话之时,她偷溜出来,见着了正在一颗菩提树下追着一只斑蝶的他。    此时正值春天,那菩提树的嫩芽初生,一派欣荣,阳光透过树叶小小的缝隙,斑驳的洒在他的素衣上,忖得那素衣也变得好看。    他追寻无果,正讪讪离去之时,瞥见了躲在木门后,正睁着水灵的眼睛看着他的她。    她的额上描着桃花妆,看起来更显可爱,他从未与女子接近过,见她正打量他,他的脸渐渐的红了。    见他发现了自己,她也不躲了,遂从门后走出,走上前,伸出稚嫩的小手,去摸他那亮堂堂的头,对他说道。    “我家在山脚之下,以后我会常来,你可以唤我楼桑,我唤你你小追吧!”    漫天落叶下,她看着脸色微红的他,言笑晏晏。    她果真如她所说一般,常来寺庙,寻着扫地的他,在他身后笑得灿烂,惹得他脸红不断。    她摸准了他爱脸红的性子,经常捉弄他,这也成为她的一大乐趣。    一日,他和往常一样在寺院扫地,她悄悄的来到他的身后,忽然出声,将他吓了一大跳。    她笑得弯了腰。    他面色微愠的看着她,正当他准备回她两句,她忽地牵了他的手,眼睛一眨眨的看着他。    “小追,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跟我来。”    她带着他走出了寺庙的门,去了后山,他则看着那只正抓住他的白嫩却微胖的手失了神。    她带着他去了一片桃花林,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后来他再去那片桃花林,却没有当初见到花林的感觉,只因没了她的陪伴。    “小追,我很喜欢这里,你呢?”    没等他的回答,她便离了他的手,径自爬上了桃花树的枝丫,寻了一处坐下。    桃花花瓣落下,他似乎被这漫天的花瓣迷了眼,只见到了坐在树枝上的她。    她晃荡着双脚,伸出手示意他也爬上去。    他并未伸手,始终记着师父对他的训诫,她似乎不以为意。    “我想有一日,有人陪着我在这片桃花林中安家,小追,我希望是你。”    他不语,不再去看她那充满翼希的眸。    他是佛门弟子,他与她就如南柯一梦,不会成真。    又有一日,她蹲在地上看着他扫地的他的青涩的侧脸,问他:“小追,你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我会跟着住持学习经法,以后成为人人都知道的大师。”    她踢着脚尖的泥块,闷闷的说了一句,“哦!”    她在城外庄子住了几年,便在寺庙与他相伴了几年,她被楼员外接回府中的时候,天正下着细细小雨。    她等他良久,直到上了马车后,才见刚赶到的,在马车旁气喘吁吁的他。    他已经在这几年变化,展露出了俊秀的面容。    “诺,给你。”他递了一把精致红色油伞给她。    她之前在兴起时提了一嘴说她喜欢红色的纸伞,没想到他却还记得。    他偷跑出来,便是将这把做了几日的伞送给她,她摸着他的光头,咯咯的笑。    她在马车离去之时,她问他:“小追,你可否还俗和我回家?”    “不行。”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她的面容黯了黯,她问。    “你长大后还是想成为大师么?”    “想。”    “哦,你的悟性极高,应是会的。”    马车渐去,她与他就此分别。    他回寺庙之后,潜心修佛,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耳边总会响起她唤他小追的声音。    原来她已陪了他这么久,久到他已习惯她唤他小追,习惯她在他身边逗着他笑,习惯她手掌摸着他的头的温度。    就这样在清脆的木鱼声充斥的生活中,过了三年。    有一天,师父带他出了寺庙,说是淮安城的楼员外家的千金已及笄,也许下了好人家,带他去向员外道喜和祈福。    他诀别三年,见到了她,这亦是最后一次见她。    在进城的路上下起了飘雪,到了楼员外家中也未曾停落。    她撑着他熟悉的伞,走在梅树下,透过雕花窗厩见到了在墙的另一头的他,他此时正随着师父走向客房,见到她,停了下来。    他与她四目相对,久久未曾移开。    梅花被雪压得落下了花瓣,就如那时在桃花树下年少的他们。    漫天雪花之中,他俊秀无比,她倾城无双。    “小追,我在这里等你来已有三年,你告诉我,现在,你仍旧想做大师?”    “......”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出声。    “是。”    “我知道了,小追,以后,我与君不复相见。”她看着他笑得一脸冷清。    是啊,他与她再也不会再见了。他攥紧自己的手掌,与她背道而驰,她在他的身后,唇缓缓而动,他无声的抬头,只看见了满天的雪花。    他与她就此别过,此生再不相见。    雪停的日子,楼家千金出嫁。    她站在窗前,所望见的只是满府的红,她朝着寺庙的方向,喃喃道:“楼桑已嫁他人妇,愿君了却心愿,一世安康。”    那日,他在那棵枝叶已萧索的菩提树下,朝着楼府的方向矗立许久,最终,才道,“对不起。”    翌日,他成了真正的佛门弟子,后来,他接任了宝禅寺住持之位,再后来他成了名声远扬的大师。    经年后,他站在那棵菩提树下,任由枯叶落满了佛衣。    他不再去那片花林,因为总会想起旧人。    他虽成大师,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他总会在午夜梦回,梦见那个面容已逐渐模糊的姑娘唤他“小追。”    师父给他取名一空,就是想让他给自己留一份清静,虽然佛偈说明镜本清静,何处染尘埃,可他还是擦不去他心上的那片尘埃,那是他在余生之中最后的快乐。    她与他背道而驰之时,他听见她说:“三年,我在这里等你回头,我是喜欢你的。”    当时他一心向佛,以为这样就能将对她的思念压制,可他听见她的这句话,依然紧逼自己抬脚离开,以为他这样就如师父所说徒留一份清净,可是须臾数年,他的心中再也没有过一丝清净。    “我也是欢喜你的,你知道吗?”    可那姑娘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