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丁鼎当和赵大娘先后离开了屋子,丁鼎当娘起身下床,打算为朱果儿拿取自己的旧衣裳。 朱果儿似乎明白了丁鼎当娘的意图,出手扶着她:“大娘,要做什么,还是我来吧。” “好好好,你就扶着我到那个大柜子勉那里吧。”丁鼎当娘虽然嘴上同意着,但还是坚持要下床。 这件屋子不是很大,朱果儿转头一看,便瞧见了那个靠近门的大柜子。 丁鼎当家的屋子是一座典型的泥屋,墙面是土泥和着竹子而成的,地面虽然是有些不平的土泥,但看得出来这座房子制造者很用心,想要使地面如石板一样平整。 朱果儿扶着大娘慢慢走到了大柜子前,大娘松开朱果儿的手,指了指柜子:“闺女,帮我把柜子底下那件浅蓝色衣裳拿出来吧。” 对于这个后辈,丁鼎当娘十分喜欢,对朱果儿的称呼也有客气的姑娘,变成了亲近的闺女。 朱果儿打开柜子,仔细翻了翻,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丁鼎当娘所指的那件浅蓝色衣裳。 “大娘,是这件吗?” “是是是。”丁鼎当娘接过来,提着领子,将衣裳展开。 这件衣裳九成新,比起丁鼎当身上那东破西破的样子,要好上强几倍,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十分珍惜它,并没有经常穿着。 丁鼎当提着衣服,随处看了看,便又将衣服交到朱果儿手上:“来,闺女,去试试,应该能合身吧。” “谢谢大娘。”朱果儿接过衣裳,打算走到帘子后。 朱果儿当放下自己的身上所背的包裹,拿着这件衣裳晃了晃,样式十分经典,除了袖子要比朱果儿曾经在东华山上穿的要小些,不过比起自己在异界见过料子要好上几倍。 丁鼎当娘靠着柜子坐着,想着刚刚拿出来的衣裳,那件衣裳是丁鼎当爹赔给丁鼎当娘的。 那年,丁鼎当娘一家为躲避战乱,随家人从北边迁徙到南边。那个时候的世道比现在要乱得多,到处都是流民匪寇。她们一家也不幸遇上了一群伤天害理的强盗,各自逃命,与家人失散。 说来也好笑,那个时候丁爹刚刚追随着溧阳守郡杨大人到处平定匪乱。 与家人失散的丁鼎当娘悄悄地躲在一个山洞里,在山洞里却意外遇到了打前锋的丁爹。丁爹重伤,丁鼎当娘也没做什么大事,就一直鼓励着丁爹保持清醒,后来终于等到救援的人。 丁爹的手不知轻重,意外弄坏了自己穿的衣裳,便打定主意要赔自己一套,丁鼎当娘推辞不得。一来二去,丁鼎当娘这才被丁爹打动了,结下一段姻缘。 “大娘,你看……” “好好好。”见到朱果儿换好衣裳,丁鼎当娘拉回了自己飘远的思绪,“闺女,你穿这身真不错。” 不管丁鼎当娘是不是客套,朱果儿还是衷心地夸赞,因为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件衣裳:“是大娘的衣裳好。” “人好看,衣裳也好看。”嘴甜的小辈,谁不喜欢? “谢谢,大娘。” “谢什么谢,闺女你也不是救了我家当子嘛,我还没谢谢你呢,大娘家就当子一根独苗苗,他出事了,大娘该怎么办哦!” 想起之前在山间的事,朱果儿只是笑了笑,便岔开这个话题:“这件衣裳这么漂亮,大娘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什么大美人呀,还不是山野村姑一个!” “当年啊……” 似乎很少能够有人能够静静地听大娘回忆往昔,大娘说起过往来时,一口气基本没有停下来。 当说到大娘和丁鼎当爹怎么相识结亲的,大娘的眼中透露出一股幸福的味道,那种感觉很熟悉,如同当年夏夏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的样子。 朱果儿静静地听着大娘的述说,当听到丁鼎当小时候的糗事时,二人皆哈哈大笑。这是朱果儿回到这里来之后,最开心的一刻,没有沉重的过往,只有一个长辈在如同自己的闺蜜一般分享她自己一生的喜怒哀乐。 送完大娘的丁鼎当还没靠近自家的柴门,便听得屋内传来一阵阵笑声。原本有些心事的丁鼎当更怵了,娘亲到底干了什么,惹得这个女妖怪笑得这么开心。 在丁鼎当与朱果儿相识的短短半天时间里,丁鼎当就将朱果儿视做有妖术的女子,不然怎么可能轻到低于一只山鸡的重量。 至于将朱果儿带回村里,丁鼎当自己认为的是反正妖怪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村子,不如将她放在明面上监视起来,一旦她用妖术害人,村里有一大帮人也不会怕了她。说到底,还是丁鼎当怕了朱果儿,迫不得已将她带回云观村。 哎呦,自己怎么将病重的娘和她放一起了!想到这里,丁鼎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忙走进屋子:“娘,我回来了——” 一听到当子回来了,丁鼎当娘随口一说:“当子回来了,回来了就去做饭去吧!” “娘!”丁鼎当见娘这么冷冰冰,心里想要说的事也咽了回去,果然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么? “有事待会儿吃饭说,娘饿了!”丁鼎当娘这会儿正聊得尽兴,想起今天客人在家,也陪着自己饿到了现在,“闺女,你也饿了吧。等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朱果儿不语,瞅了一眼丁鼎当,笑了笑。 女妖怪神秘莫测的看了一眼自己,丁鼎当心里更加没有底了。哎反正自家娘亲都和这妖怪呆了一会儿了,自家娘没什么事反而还和她聊得那么开心,只是为何心里有几分闷闷不乐。放下心中所思,丁鼎当应着自家娘亲:“我这就去。” “来来来,闺女,我和你接着说……” 不提屋内的二人,在厨房里丁鼎当一边烧饭一边想着自刚刚从赵大娘那里听到的事。 覃四叔,回来了! 覃四叔和丁爹是结拜兄弟,在丁爹征军之际,丁爹就将自己的妻儿托付给了覃四叔,这些年来,多亏了覃四叔的帮忙,丁鼎当娘才能安安稳稳地抚养儿子长大成人。 覃四叔的孩子自九年前出生便是一个痴儿,覃四叔夫妻二人为了自己这个痴症的孩子,四处求医,家财散尽。而后覃四叔的妻子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寻找医治痴症的办法,四年前与覃四叔和离了。 当初,覃四叔说过没有医治好自己的孩子决不回乡,如今覃四叔回来了,这是否是说明那个可怜的妹妹病好了吗? 今日,赵大娘过来还上次借的鹤嘴锄,正巧遇上了覃四叔带着覃佳宝上门拜访。覃四叔带着女儿四处求医问药,覃四叔对于医道的理解,不说到了圣医妙手的程度,但常见的病状早已心熟于心。 覃四叔和覃佳宝刚一坐下,覃四叔便委婉地告知丁鼎当娘她身患痨症,需要好好修养,不要操劳。丁鼎当娘开始还不信,覃四叔一施针,丁鼎当娘便晕睡了过去。而后,覃四叔送了一根山参来,为今日的莽撞作为赔罪之物。 这根山参此刻就在丁鼎当手上。 山参是真的,丁鼎当曾有幸在集上见识过。 云观村倚靠着云观山,偶尔会有人采得山参便直接卖给达官贵人。但那次卖菜老伯居然真当做萝卜卖了,有认识山参的人想要混水摸鱼悄悄买走,幸得有旁人识得指了出来,最后老伯卖得高价。 那件事在集上闹得很大,也吸引了偷偷来集市的丁鼎当。丁鼎当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也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用几个铜板换得宝贝。 看来娘亲真的病得很重了,丁鼎当的心思有些沉重,突然想到这些年自己不学无术,得过一天是一天的混日子,真的是该死!若是年亲真的倒了,自己靠得住吗? 对于丁鼎当的百般纠结内疚,丁鼎当娘并不知晓,只知道今日的儿子看起来真是勤快。家中来了客人,自己病重,儿子懂事照顾得周全,想必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吧。 白天,朱果儿羡慕母子二人之间的感情,梦里,似乎真的有人在轻轻哼着歌谣…… 这个晚上,丁家屋子里的三人心思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