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几个人坐在地毯上围着茶几看程嘉言拿来的资料。诺诺问过郝梦想要什么结果,得到的回答却是“看法律怎么判吧。生生死死,都与我无关了。” 之前诺诺在气头上时,曾想过要一个酣畅淋漓、大快人心的结果。但既然现在郝梦这样说,她愿意尊重郝梦的想法。然而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看着资料上这些内容,诺诺冷笑:就是她愿意放过蒋伟一家,警察也不同意啊。 司徒臻跟着覃俊去听过法学院的课,秦丽学的是经济,两人一看就明白蒋伟的公司有许多违规、违法操作,而另一些文件中则详细记录了蒋伟雇|凶伤人,勒|索行|贿的事实。 “他就等着牢底坐穿吧。”陈淑仪听完两人的分析,一脸鄙夷地说道。 “律师怎么说?”诺诺边问诺尔,边把一个抱枕塞到程嘉言背后让他坐得舒服些,“是不是困了?要不你先回去睡?” 程嘉言摇了摇头,那些资料他都看过,加上刚吃过饭有些懒得动而已。 “周律师说依小姐的意思,可轻可重。不过取证,尤其是找证人可能要花费两三天时间。” “周律师?夏律师不在?”诺诺随口问了下,她明明记得这边的首席律师是夏夏啊。 “夏律师去美国了。” 诺诺点点头,“那就开始准备吧,就说我的意思,二十年内不想看到蒋伟自由活动。” 诺尔直接拿出手机给周律师打电话。 康锦辉作为一个旁观者,同样无所事事。不过此刻他倒是对诺诺生出几分赞赏,嗯,果然和自家小表弟天生一对哈。 “小姐,有件事需要向您报告。”诺尔打完电话,突然想到一件事,“滨江集团的首席律师,是我们的人。” “哈?”众人集体惊呼,这,这么好的事?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诺诺也不太适应这种戏剧性的剧情,“怎么回事?” “之前,嗯,小姐来N大上学之前,”诺尔一边斟酌语言一边心里打鼓,这种“自掘坟墓”的苦逼感,“先生曾对S市的各方势力做过评估,然后,然后他觉得有问题的,都,都安插了我们的人。” 先生很明显指的是郁梓铭。 程嘉言和康锦辉莫名地一脑门子汗,比诺尔还紧张。 诺诺看着他们两个不断夸张地抹额头,哭笑不得地问诺尔:“你有那人的联系方式吗?” “数据库里应该有,但是需要先生授权。” 诺诺点点头,然后给郁梓铭打电话。迟则生变,她也想尽快将这件事了解了。 郁梓铭听到诺诺要这项授权就知道S市出事了,问了之后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交待诺诺不要心慈手软以防对方反弹,到时反而连累身边的人,又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之后就挂了电话。 拿到密码诺诺让诺尔去联系那个人。 康锦辉随即起身跟着诺尔去查数据了,这种莫名拿了谍战剧剧本的感觉,真是太刺激了。 “你不去看看?”诺诺笑着问程嘉言。 程嘉言捏着手里的抱枕,不满地哼哼,“看了又怎样,防不胜防,哼!” “噗……”诺诺忍不住笑喷。没办法,自从看到康锦辉给的那张照片,诺诺就做下了这个病,一听到程嘉言哼哼或者看到他的鼻头,就自动脑补他喷鼻涕泡的画面。 “小姐,韩警官来了。”诺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韩桢,和段世楠。 诺诺、司徒臻和陈淑仪看到段世楠赶紧起身,“楠楠,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接着又怒视韩桢: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韩桢一脸无奈,“我也没办法啊!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郝梦的事情,一直吵着要见郝梦。” 段世楠眼圈泛红,自责道:“对不起,我知道我没用,帮不上什么忙,可是,我很担心梦梦。” “没事没事,没有怪你。”韩桢心疼地赶紧安慰。 四个女孩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告诉他郝梦已经没事了,而且事情也基本上快解决了。 诺莎上楼看了一眼,正好郝梦已经醒了,就告诉她段世楠来了。于是郝梦换了件衣服,随诺莎下了楼。 段世楠一看到郝梦脸上的纱布,又一次湿了眼眶,伸手过去却又迟疑了一下,“疼,疼不疼?” 听到他这样问,几个女孩也忍不住眼底发热。 郝梦微笑着摇摇头,“不疼。” 韩桢揽过段世楠,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边对郝梦说:“放心,欺负你的人,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嗯。”郝梦笑着点头。她当然知道,眼前的这几个人,比她还要难受。 这就是朋友不是吗?见你受苦,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相替。 程嘉言握着诺诺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默默安抚她的情绪。 厨房端来了之前就煮好的水果粥,韩桢哄着段世楠陪郝梦吃了些。秦丽、陈淑仪在旁边帮他们削水果,司徒臻状若无意地问段世楠:“楠楠,谁告诉你郝梦的事情的?” “莎莎呀。她很担心梦梦,然后见你们三个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就跑到我办公室找我帮忙呢。”说着段世楠有一点骄傲和炫耀,学生找他帮忙啊。 听出他的小心思,韩桢忍笑,怎么能这么呆。 但是听到林莎莎的名字,除了段世楠,其他几人都冷了脸。要说学生有急事找辅导员帮忙也无可厚非,可是林莎莎经常随她们一起和段世楠接触,应该很清楚第一段世楠性子迷糊,很多事情并不能帮上忙,第二她们几个没有意外情况是不会拿这些事情让他忧心的。 加上之前在餐厅林莎莎莫名对蒋甜甜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人不能不介意啊。 不过这些她们几个当然不会让段世楠知道,所以司徒臻和陈淑仪非常配合的夸赞道:“看来大家都觉得楠楠很值得信赖呢。” 韩桢忍笑快忍出内伤:居然还有人配合这个小呆子。 段世楠毫无压力地接受夸赞,重重点头,“嗯。”接着看向韩桢:…… 韩桢思维敏捷,随口道:“楠楠真了不起!” 目睹这一切的程嘉言:…… 两天后,S市各大媒体关于滨江集团董事长蒋伟被依法逮捕的报道铺天盖地,紧接着之前被蒋伟压下来的滨江集团的□□也都占据着头条、热搜。第三日,随着蒋甜甜高中时期欺凌同学、在美国读书期间涉嫌吸|食大|麻的视频的流出,滨江集团的股价连日跌停,濒临破产。 郝梦回到学校时,学生们在热议的也是滨江集团的八股、内幕,似乎一个个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好在他们都不知道郝梦与蒋伟的关系。 三个室友问了问郝梦脸上的上怎么回事。和她们关系不亲,郝梦只说是不小心划伤,并不多言。三个室友也并非真的关心,所以没有再问,甚至连郝梦这几日去了哪里也不过问。 之前郝梦觉得冷漠,此时倒庆幸她们的冷漠,只管认真上课、安心养伤。 然后清净了没几天,历史学院突然有人议论“郝梦是蒋伟的继女”的事情,甚至还有人将郝梦与之前蒋甜甜发生冲突,差点送蒋甜甜去坐牢的事情说的有鼻有眼。 又一日,郝梦生父的事情也被人知晓。有人同情,有人却以阴谋论揣度之后的事情,说郝梦对蒋家心怀记恨,近日滨江集团的事情或许与郝梦报复有关。传闻中,程嘉言、诺诺、甚至陈淑仪父亲公安局局长的身份都掺杂其中。 这让诺诺和韩桢大为光火,之前他们就商议决定把郝梦从这件事中隐去,毕竟她与那个受伤的男人同处一室的事情一旦曝光,郝梦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但现在校园里的这些传闻已经将郝梦推到了风口浪尖,她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 “梦梦之后出道做歌手,这些都会成为她的黑历史,影响她的前途。”陈淑仪担忧地说。早在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后,她就给韩宰英打了电话,告诉他郝梦是被逼拒绝他们公司的。韩宰英表示他会继续与公司沟通,尽量为郝梦争取机会。诺莎也表示郝梦脸上的伤疤通过手术可以完全祛除,不影响她的发展。 明明已经一脚踏出了阴霾,她们又怎能容忍别人再次将她拖入深渊呢? “两件事。”诺诺比了个二,“我们分头行动,韩警官、诺尔带人出查清楚这些传闻的源头,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有本事;我和嘉言负责把这些压下来。” “我们能做什么?”司徒臻问。 “你们陪着梦梦,不要让她受这么传闻影响,更不要让人接触她。”诺诺沉声道。蒋伟和蒋甜甜都被抓进去了,张宜兰的一举一动也在掌控中,她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和郝梦这么大仇怨。 于是司徒臻和陈淑仪又陪着郝梦回水榳小区了。 韩桢和诺尔问学生从谁那里听到的这些传闻,顺藤摸瓜,很快锁定了一个叫张晓青的女学生。韩桢通过历史学院院长的协助,将这个学生叫到了办公室。 据历史学院院长说,张晓晴性格活泼开朗,是学院里文艺演出的积极分子,前段时间还参加了“校园歌手”的比赛。 听到这里韩桢急忙追问:“比赛成绩如何?” 院长笑着说:“第二名。” 诺尔和韩桢对视一眼:莫非这就是动机? 张晓青进来时看到两个陌生人也愣了,在韩桢表明身份后就显得很紧张,“不知警察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你觉得呢?” “我,我……”张晓青吞吞吐吐,而后又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大声喊道:“我又没有说错,我说的全都是事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郝梦既然做得出,就别怕我都给她抖出来。” 韩桢问:“郝梦做什么了?让你气成这样?” “她如果不是滨江集团的千金,比赛她能得第一?要没有她那个叫诺诺的朋友,评委怎么会都偏向她?”张晓青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明明我也很努力地练习了,她凭什么……” 院长对近日学院内的传言也有所耳闻,本来也没怎么在意,今日警察突然找上门来,他才知道牵扯如此之广。“哎呀,一次比赛,你为何要把输赢看得这么重?”接着又对韩桢说:“警察先生,学生还小,没怎么遇到过挫折,胜负欲太强难免失了分寸,我会严厉批评她的。” 见他明显护短有包庇的意思,诺尔冷冷说道:“李院长,大学生已经到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龄,怎么能说还小呢?更何况,‘失了分寸’就可以了?那失手杀|人是不是只要批评教育一下就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院长万万没想到诺尔这么较真,几句闲言碎语而已,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可是张晓青同学刚才也说了,她说的全都是事实啊。这也不算是造谣诽谤吧。” 诺尔一听更生气了,质问张晓青道:“你说你说的全都是事实,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评委诺允、TK偏向郝梦了?当时这场比赛是请了公证处来公证的,你是在质疑公证处?还是在诽谤诺允和TK?” “我没有……”张晓青慌了,她的本意只是针对郝梦而已啊。 李院长一听也慌了,别人他不了解,诺允的身份他可是太清楚了。历史专业的人哪个不知道诺瑜,哪个不敬佩他的研究成果。而他的公子诺允在民乐上的造诣更是令人望尘莫及。突然被扣上一个诽谤诺允的帽子,如果自己在袒护这个学生,日后被学术界的同仁知道了,还不得对他口诛笔伐啊。 “我问你,你是从哪儿得知关于郝梦的事情的?”韩桢见张晓青已经慌了,急忙换了个问题。 张晓青说几天前她在一个饮品店看书,就听到邻座的两个女的在谈论郝梦,因为对郝梦比较在意,所以她就偷偷地认真听,结果越听越气愤,于是回学校后就和相熟的同学都说了。 “你看清那两名女子的长相了吗?是认识的人吗?” 张晓青摇摇头,“中间隔了个架子,上面放了很多花花草草,所以看不清她们的样子。” 韩桢点点头,觉得问不出什么了。 “我们将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力,请务必谨言慎行。”走之前诺尔对张晓青说。 之后,他们俩去饮品店查了监控录像,但是那个位置刚好是摄像头的盲区,所以对那两个女人的身份一无所知,线索似乎也断了。 而这边,正当诺诺和程嘉言在思索如何压下这些传闻时,郝梦突然打电话给诺诺,让她把之前的视频、录音还有信息记录都公布出去。 “不,梦梦。这样是没用的,大家根本不会关心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是在满足自己猎奇、八卦的心理欲|望。一旦公布这些内容,你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诺诺坚决不同意。 郝梦却不这么认为,“越是隐藏人们就越好奇,公布反而让他们没有了探究的欲望。本来我是想着让时间来冲淡一切的,但那样会辜负了你们的一番好意,更何况我不能让你爸爸、程嘉言还有TK一同被连累,“浊其源而望其流,曲其形而欲其直”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告诉他们真相吧。是非曲直苦难辩,自有日月道分明。” 诺诺不说话,她气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拿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诺诺,你会答应我的。你知道我只是想要了解这件事,我生于世间二十年,已经遇到了太多不如意的事情,我只求无愧于心。” 诺诺默默地挂断了电话。郝梦说的对,她会答应她。 于是当天晚上,S市各大媒体都收到了市公安局案情说明会的邀请函。第二天一早,市公安局定点报告厅内“□□短炮”、人潮涌动。韩桢作为发言人对滨江集团案的前因后果作了说明,并强调了此事的□□,接着就公布了所有证据。 一时间,电视、电台、网站、纸媒以及新媒体,都在争相报道这些内容。 而N大历史学院《中国古代史》的教室内,方慕远老师(之前借诺诺抛砖引玉那个老师)为学生播放了这次发布会的重播录像,并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有个别学生不服气,表示自己也是听别人说的,并非故意造谣生事。 方慕远听了更加怒不可遏:“以讹传讹,作为大学生没有一丝一毫明辨是非的能力,与竖子何异?过而不改,问诸水滨,与针何异?” 方老师骂人方式有点不接地气,学生们有点茫然:关针什么事啊? 答曰:眼睛长在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