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潇观众人踏入大殿内,一地的血污,让大家脸上神色大变。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人是……谁杀得?”不知是哪个弟子问了一句。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可是却没有一人说出口。 “去看看还有没有被月刹门关押的其他人。”京墨沉默了片刻之后吩咐道。 弟子们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要多想,掌门深谙清潇观门规,绝不会做出有违门规之事!”京墨字字坚决,掷地有声。 “快去!” 弟子们抱拳回“是”四下散开。 “出什么事了。”京墨听到身后有声音,侧头看去,来的人是玄参。 京墨叹了口气,目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已无生气的月刹门主,一句不说。 “掌门……做的?”玄参问道。 京墨摇了摇头,“不知,不过,我相信师父不会做这样的事。” 月刹门主死的太惨了,身上被剑捅出了好几个窟窿,脸上也有一条骇人的刀痕,双目圆睁,面色狰狞。 玄参走上前去,半蹲在月刹门主的身边,抬起手将他的双眼合起。 “可能是掌门当时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吧!”玄参迟疑的说道。 “尚不能定论。”京墨声音渐弱,已经没了刚刚的坚决。 “身上多处是青锋剑留下的痕迹,这事瞒不住的。”玄参站起了身,走回了京墨身边。 京墨不明白他的意思,死死的盯着他。 “得帮掌门把事情洗干净。”他贴在京墨耳边低声道,接着与他错身而过。 “我去门口帮你看着。”说完玄参离开了大殿。 京墨将剑从剑鞘里抽出,走到了已死的月刹门主边,举剑刺了过去…… * 红蓼驾着车,按着月风指的方向,一路奔驰而行,山路陡峭不好走,可是隐隐听到身后连珏痛苦的声音,她就更为急迫。 眼下先要找个地方让他好好休息,方为上策。 一路下了山,行至天欲晚时,红蓼看到远处升起炊烟,红蓼脸上一喜,今夜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村落里还算热闹,天入黄昏,不少妇人姑娘在自己门口打水洗衣烧饭。见有过路人来,纷纷围了上去。 “诸位乡亲,在下和兄长路遇歹人袭击,兄长身子羸弱,我二人死里逃生,不知可否借宿一晚。”红蓼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污迹,背后一摊血渍也让人触目惊心。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 “万一……把歹人引来了,我们如何是好?”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姑娘,犹犹豫豫开了口,红蓼一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众人听了这话,立即点头应和。 “你们快走吧,有人来问我们就说没见到。”小姑娘大发慈悲的对红蓼说着,红蓼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天□□晚,后面就是山林,还请……” “不行不行!我们还要过日子呢!”村民们已经没了刚才那么好的口气,红蓼心中越来越沉。 “那……能给口水喝吗?”红蓼软声相求,车内连珏的声音已经极为虚弱,没有药物也没有吃食,喝点水也是好的。 “我……我给你端去……”不知谁说了这话,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盖了过去。 “别和他们扯上关系!” “你们快走!” “快走!”红蓼强忍着心里的愤怒,这群人都不知道在距他们几十里的地方盘踞着江湖上最恐怖的一群人,竟然以为他们不详。 “谢谢了。”红蓼深吸了一口气,牵着马转了头,慢慢离开了村落。 她身后的伤隐隐作痛,马车里只有连珏粗重的呼吸声,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脆弱不堪的时候。 迟暮夕阳拉长影子,红蓼垂着头往前走,她心中百感交集,不出半个时辰,天就黑了,难道他们今晚还要连夜赶路吗? “姑娘怎么了?”红蓼听到有人喊自己,抬起头看到一位老媪。 红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说:“我和我家兄长在路上遇了歹人,身上负伤,死里逃生,将歇宿一晚,不过村民……村民害怕我们惹来麻烦……”红蓼勉强挤出笑,然后颔首垂眸,牵着马准备离开。 “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住一夜吧!这边晚上挺不安宁的。”老媪的话让红蓼心里一紧,她有些难以想象。 “您……不……” 老媪摆了摆手,“我和我家老头住在林子里,捕猎为生,平日里将猎到的野味拿到村子里或者是山溪县上卖了,赚些钱家用。村子里的人也说我们是不详,杀生为生,血债深重。”老媪说的时候眼睛看着脚尖,好像有好多心绪难以言说。 “没事了,没事了。”她笑着扬起脸,把自己篮子里的水囊拿了出来,“你看你嘴巴干的,喝点水,我家老头刚刚捕了一只野猪,我把篮子里的肉卖了,咱们就能回去。你在这里等会!”说着老媪快步向村子走去。 红蓼拿着水囊进了马车,连珏苍白的脸上只有嘴上有着鬼魅的红。 “连珏喝点水。”扶起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将水囊口靠在他的唇边。 连珏还有些意识,喝了两口水之后忽然咳了起来,她用力把他扶了起来,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样了?”连珏抬起疲倦的眼皮,目光有些涣散。 “还好。” “咱们等下找个地方落脚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能去山溪县了。”红蓼把她扶着靠上了马车,看他安顿好,才退了出去。 拿起水囊喝了两口,就看到了小步跑来的老媪。 “走!咱们走吧!”老媪脸上带着笑,喊着红蓼。 “大娘上车吧。”红蓼拿了块石头给她垫脚,拉着她登上了车子。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行。”老媪说完,低着头一边数今日赚的铜板,一边和红蓼闲聊。 老媪姓赵,膝下有一子一女,早年时家中还有二亩薄田,可是因为恶党四起,不知是什么人就把他们家的地占了,儿子当时去找人理论,却不想被打成了重伤,不久就与世长辞了,女儿两年前被一家大户看中了,娶走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就再也没见到了。 听着赵大娘的话,红蓼心里一阵阵的发酸,她想找一句安慰的话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只要俺闺女过得好就行,我和老头子身子还算硬朗,挨过一天算一天吧!”赵大娘像是在说给自个听。 不到一刻,就看到了密林之中有小木屋,一个精瘦黝黑,看起来十分精神的老翁站在小木屋前,翘首而望。 “老头子!”赵大娘喊了一声,冲着他挥了挥手。 红蓼也下了车,牵着马走过去和老人行了个礼,“赵大伯,在下红蓼,与家兄路遇歹人,我们二人均受了伤,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赵大娘开了口。 看赵大娘都这样说了,赵大伯也没多说,引他们进了屋。 木屋不大,就里外两间,平日里他们夫妇二人居于里间,外面就是放些杂物。正好铺个板子,加床被子,红蓼和连珏就能在此休息一宿了。 赵大伯帮红蓼将连珏从车里架了出来,看他一头银发时,极为惊讶,红蓼避开他和赵大娘疑问的目光,将连珏扶到屋里休息。 “你家兄长是什么病?怎么头发都白了?” “中毒了,毒发后头发就白了。” “那是怎么中的毒?”赵大娘拉着红蓼一个劲的问。 红蓼能说的就说两句,实在说不出的只能沉默以对。 “你看你,就是话多,炖两根猪骨吧!还有这个姑娘身上都是血污,找找巧儿的衣服还有吗,给她换上吧!”赵大伯看红蓼犯了难帮她解了围。 “诶诶!对,我去给你看看。”说着她把手往身上蹭了蹭就跑进了屋,翻找了一阵后拿出了一身衣服。 “我看你俩身量差不多,你试试吧!你身上是不是受伤了,家里还有点药,我帮你上?”红蓼谢绝后,接过了药膏,独自进了里屋。 衣服是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不似软布舒服,不过也比这身破破烂烂的强。从自己旧衣上撕下一段两寸宽的布条,把自己的头发束在脑后,那一剑让原本的长发现在只到肩头,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她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何必伤怀被她自己斩断的长发。 出来时,赵大娘给她打了一盆水,红蓼洗了洗脸,血污洗净,难得清爽。 “那个公子怎么样了?”看着还躺在床上的连珏,赵大娘脸带忧色。 “应该没什么,先让他休息下吧!”红蓼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将黑时,赵大伯烧起了干柴,把野猪骨放了进去,红蓼坐在赵大娘的旁边和她一起借着火光理着野菜。 “我看着你啊,就跟看到我闺女似的,她长得也俊,个儿不高,她没嫁人的时候,我们娘俩也是这样摘菜,看着锅。”说起往日,赵大娘脸上笑容很温柔,就像此时天边未隐去的天光,温暖不刺眼。 红蓼脸上也变得温和起来,细长的眉舒展开,一切美好的就像是一个假象。 “赵大娘!”听到有人喊自己,赵大娘抬起了头,看向声音来源。 “徐禹啊!来来!吃饭了吗?”看到了来的人,赵大娘笑着招呼着她。 “巧妹子托人送信来了,还带了些银子,我趁天没黑,给您带来!” “好好好!”赵大娘听是闺女来信了,笑着跑了过去,看到逐渐走进的人,红蓼一下子把头埋下,这身打扮,这人是县衙里的? “这个妹子是谁?”看到红蓼,徐禹开口问。 “路过借宿的。”赵大娘随口回答。红蓼闷着头坐在那里,犹豫了片刻站起了身。 徐禹主动走了过去,“你好妹子,我叫徐禹。”红蓼抬起头,点了一下。 “你叫啥?” “红蓼。” “红蓼妹子这名真好听。”徐禹笑起来脸上带着酒窝,黝黑的皮肤,一双眼睛极为明亮。 “徐大哥是在衙门当差吗?” “嗯,就是一个捕快,我是村子出来的,平日里帮乡亲们捎带些东西。”红蓼没多说,就只点点头。 “徐禹这孩子可好了,走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想着咱们乡亲,在县里遇到的人多,有好人家就与我们说,咱们家巧儿就是他帮着找的婆家。”赵大娘一脸感激。 “赵大娘这话不就外气了吗!我小时候你可是看我我长大的,巧儿妹子就和我自个妹妹一样!”二人笑着聊着家常其乐融融。 “大娘我先走了,下次来看您,我这儿还有一封信呢!我得送去。”徐禹说完和赵大娘他们道别,牵起了马离开了。 煮好了晚膳,红蓼盛了一碗猪骨汤进了屋里,连珏醒了。 “连珏,怎么样了?”躺在床上的连珏,半睁着眼睛,之前的神采奕奕已经消失,羸弱的身子好像一个孩童就能杀了他。 “你……”他声音很轻,红蓼低下头,耳朵贴在他唇边,“你要……喊我祖宗……”听到了这话,红蓼脸上神色微变。 “祖宗。”红蓼撇着嘴喊了一声,听到了这两个字,连珏嘴角微微扬起。 “没什么事,内力消散的太快了,所以……所以……身子有点……” “别说了,别说了,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明天咱们去县里。”红蓼把他扶了起来,在他身后塞了床被子,把猪骨汤一勺一勺的喂到了他嘴边。 “狗尾草,不怕烫了?”听他这一说,红蓼点了下头,这样的热度虽然还不太舒服,可是已经能适应了,这就代表她的体温又高了。 “过不多时,你也能像普通姑娘一样了。”说到这时,连珏脸上笑意重了两分,可是红蓼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先别说这些了,你先把你自己给照顾好再说吧!”红蓼打断了他,继续给他喂汤。不一会一碗汤喝了大半,将连珏扶下让他继续休息。 出来时,外面无星无月,红蓼心头一颤,今日难道是朔日?! 她急转回身,进了木屋,看着躺在榻上的连珏点起了一根蜡烛。火光涟涟,红蓼借着微弱的光看着连珏,果然,他体内的毒正在肆虐。 他双眉紧促,不时呲出牙来,里屋传来了老夫妻二人说话声,红蓼抓住了他烫如火炭的手,沉声道:“连珏,连珏!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毒发,不能伤了这二人!”连珏将她冰冷的手握的紧紧的,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红蓼觉得痛,想要抽回手,却完全挣脱不了。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墙上悬挂着一条麻绳,站起来身,用力的拽出了被连珏捏的生疼的手,将麻绳取了下来。 可能是和月刹门主厮杀时,内力动用过多,连珏的身体情况并不好,他几度想要起身都被这具残损的身体限制了。 红蓼拿起了绳子将他的手脚捆住,至少,不会让他伤及到别人。 一声草笛声传来,红蓼双瞳一缩。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这个日子! 她反复确认已经将连珏捆缚住了,听里屋已经没了说话声,赵氏夫妇可能已经歇下了,她左右为难良久,才走出木屋。林中萧索,每次风过,直穿入骨,她脚下一垫,双臂一展,一个旋身,上了屋顶。她从屋顶轻步而过,飞踏上不远的树,草笛声渐进。她从树上跳下时,旁边也落下了几人。 果不其然,她们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