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猛地勒住马,马儿一声长嘶,山贼凑了上来。 她厉目而视,打量着拿着大刀向他们靠近的几人。 这几人衣着有些脏旧却不并破烂,看上去并不像是山野莽夫,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去思考这些人来历如何的时候了,因为他们模样就像是一个饿了许久的野狼,大有一种扑过来要将她撕咬至死之势。 “来者何人!” “留下钱,或者留下命!” “连珏……”红蓼侧着头喊着车内的人,但没有人应声。 “连珏!”她又喊了一声,车内还是没人理。 红蓼也急了,这人怎么关键的时候这么不顶用? “祖宗!” 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不等她继续说,举着刀劈了上来,红蓼心头一紧,小指刚刚挑开金镶玉手镯的暗扣,就被一只手猛的往后一拽,那刀扑了个空,连珏从她身边过时贴耳低语:“早点喊祖宗,不就没事了。”然后走出了马车。 红蓼惊魂未定,顺了好几口气之后,愤而坐起了身。 这个厮,难道就等她喊“祖宗”?! 外面有些吵闹,红蓼微微推开马车上的小窗,从缝隙里观察着几人动静。 连珏单手负于身后,弯下腰,从地上信手捡起一枝尚未有小指粗的枯枝,在身前一划,低声问:“何人?” 刚刚那个拿刀砍人的壮汉,看到披散银发的连珏,半晌未说出一句话,旁边的同伴用手臂撞了他一下,才回过神。 “留下钱财就让你们走!”壮汉说话的口吻已没了之前的凶悍,对于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也凭生了几分忌惮。 “呵!”连珏轻蔑一笑,凤眸斜睨。 那壮汉看连珏这般孤傲,恼羞成怒,举起刀就往他身上扑。 连珏握着枯枝,手腕一转,那根细细枯枝好像有了生命,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形似绸,踪似蛇,那壮汉怎躲得过这样的攻势,仅两个回合,那壮汉好像只是被枯枝扫过一样,就摔在了地上,半天也没爬起来。 红蓼杏目圆睁,樱唇微启,死死盯着连珏,这不是第一次看他动武,连珏这几个看似无意的举动,便知这些人,他甚至不屑用上一成力。 “堂堂男子,竟干劫掠勾当,若再让我遇到,必定杀之!”连珏声音低沉有力,说完将手上的树枝一扔,转身踏上马车。 “侠士,侠士留步!”被连珏打倒在地的壮汉,好不容易跑了起来,跪着往前跑了两步,连珏立于马车上,寒风席卷了昨夜白霜,撩起他竹青色长衫,一股肃杀之气。 “侠士,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小人叫白庸,我们本是白苍会教徒,上月月末魔教月刹门不明缘由杀入我们白苍会,教众死死伤伤,我等好不容易才跑到这荒山上,实在是挨不过去了,才动了歪脑筋,侠士身手不凡,定是一代豪侠。求求侠士,救救我们!” 马车外的话,红蓼一字不落进了耳里,白苍会是多年以前的武林中一个颇负盛名的教派,以铲奸除恶扬名江湖。可惜两年前,年轻的帮主染上恶疾,短短数日与世长辞,老帮主临危受命,此后,白苍会日落西山,没想到今日教徒居然干起了强盗。 “白苍会……”连珏默念此名,“白骞教主现在如何?”一直面色平缓的连珏,不知为何忽然急声而问。 “教主为护我们逃走,孤身迎战月刹门,只怕……”那壮汉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了起来,“只怕……凶多吉少了……” 红蓼也察觉出了连珏些许的异样,她慢慢从车内出来,站在连珏身边,小声问:“祖宗和白教主可认得?” 这话白庸也听到了,他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连珏与红蓼,若这二人真是教主旧友,那么以这男子刚刚的身手,说不定能够救白教主一命! 连珏没有说话,凝眉沉思,红蓼看他不言,继续道:“此事祖宗应当竭力而为,若是此时不施以援手,岂不是要被江湖人耻笑!” “你是武林至尊,维护武林的和平是当务之急。现在白苍会有难,你与白苍会教主还是旧识。您若是不救,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连珏有些动摇,白庸又凑前几步,叩首跪拜,“侠士,救命啊!侠士!” “不救。”连珏大步流星登上马车推开门坐了进去。红蓼听了这话愣怔在原地许久,然后也折了进去。 “祖宗!” 看到一脸急迫的红蓼,连珏闭上了眼,视而不见。 “祖宗,见死不救岂不是不仁不义之士!” “与我何干,走!”连珏瞪了过去,红蓼被这一声怒吼,吓了一跳,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也只能暂且作罢。 红蓼出来,就看到了白庸祈求的目光,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走吧。”说完拿起缰绳,甩了一下,马车缓缓前行。 已经天黑,山路更加难走,马车行的极其之慢。 连珏不说停,红蓼也不敢提,她本以为连珏是一个口不对心的人,可是今日之事,却发觉这人也是冷血到了极致。 马车还在行着,风一吹枯枝相互甩打,远处甚至还能听到几声胆寒的狼嚎。隐隐约约能看到山林之外有点点火光,这突兀之色在荒郊之中极为诡异。 火光慢慢移动着向他们靠近,红蓼握住缰绳的手也多了几分力道,微微侧身想要喊连珏,可心口闷得那口气还没顺过来,又坐正了身子,继续驾车。 终于火光与他们迎面而来,红蓼看到了所来何人。 一身黑衣,黑布蒙面,腰间却有一条白练束腰,这正是月刹门的装束。 红蓼心中思付该如何应对这些人,就看为首一人一枚暗标向她投来。她身子往后一倾,暗标从她身前飞过,划破了她的脸颊。 她拳脚功夫一般,若是只有几人尚有逃脱的机会,可与这些月刹门的亡命之徒正面交锋起来,必定死路一条。 她用手指轻轻拭过自己的脸,血色艳红,还好标上无毒。 察觉异样的连珏,推开了车门,看到眼前十数人举着火把,再看向红蓼。 “女孩子脸上受了伤,就不好看了。”他又回到了平日里淡漠平静的模样。 红蓼指着前面这群杀气腾腾的人,几欲开口,欲言又止,连珏以为她是怕极了,半抱着将她放到了车里。 “来者不善,不要出来。” 红蓼刚刚准备爬出去看看战局,可再一想月刹门心狠手辣是江湖尽知之事,这时候自己冒头,无疑是让他们多了个目标,她慢慢挪到了马车边,屏息而听。 看到车里还有一人并不意外,只是形如鬼魅的连珏从车上翩然而下,让他们退后几步。 月升至中天,这个时辰出现在深山老林里,绝非善类,再一看这群人装束一致,不用猜便知他们均是同一门派的。 “借个道吧!”连珏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无论他们是谁,来此作何,现在都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那些人似乎并不乐意,不知是何人一枚飞刺直直奔着连珏眉心而来。 连珏挥手将飞刺打落。 “既是君子,为何用这等暗器伤人!”连珏也有些愠怒,衣袖一甩,身造落叶碎石 那些人杀气已重,红蓼心里暗道“糟糕”,月刹门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杀门派,门中弟子多为弃养孤儿,被门主养在身侧,精心管教,多年之后走上刀上舔血之路,他们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极为忠诚,曾经一度血洗江湖,多个门派联合压制才勉强获胜,若是不出意料,这些人就是来寻找那些白苍会那群亡命之徒的。 连珏究竟几斤几两这几次她心里略略有数,但江湖正派的明枪明刀与魔教的暗器冷箭完全不能相提而论,要不然,连珏也不会在受封当夜饮下了宫主的蚀骨散。 如果月刹门在这里把连珏杀了,那么她们的计划就付之东流,花月宫振兴之法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这群月刹门的杀手! 手镯暗格里的□□不多,对付这几人有些勉强,无意垂手,触到了冰冷的青锋剑,她心中焦躁起来。 “连剑都不用,送死的吗!”她推开马车车门,所有目光集聚于她身上。 “剑!”红蓼将剑扔了出去,连珏一把抓住剑身。 暗标割断夜风,从不同方向投来,红蓼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自己就是个活靶子,她身子不断往后撤,摔坐在了车上。 只听“啷当”几声,连珏将飞来的暗标全部打落,那些人发觉这个相貌异于常人的家伙,似乎武艺也不俗,他们抽出身上的短刃,瞬时群起而攻之。 烈焰在黑夜燃烧,寒鸦被人惊动,呜呜呀呀的飞起,天际圆月,被阴云遮蔽,遥远的狼嚎已经不得而闻,只留下刀剑碰撞时留下的声声锃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