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芊连续教导了孟云慧十几天,快要口干舌燥之时,孟云慧第一波学习热情可算是回落了。二人一拍即合,将之后的学习计划简化了不少,每日的学习时间与强度都比一开始小。 “学习是个长久的过程,一下子强度太大到后来难免产生倦怠的心情,就这样休息着学对你的进步是最好的。”魏芊如此严肃说道。 孟云慧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欲速则不达嘛,嘿嘿嘿……”心里松口气,可算是可以每天多玩会了。 魏芊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要自己多加练习,修行毕竟在个人呢。” “好啊好啊……”孟云慧忙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指示。 呼……魏芊揉揉酸涩的肩膀,可算是可以稍微正常点生活了,之前孟云慧早上练习要她守着,默书的时候要她监视着,之后又要她一股劲教一下午,这强度堪比隔壁的孟海平了。整日算下来,魏芊全部心力都耗在了这上面,哪里还有自己的时间,赶紧找了个借口将教学计划修正了下,好在孟云慧也一口答应了。 魏芊拿出之前王永给她的小盒子,抚摸了几下正乖巧躺在里面的玉石。之前从孟海平那儿得知可以去街上找人刻同样的印,这边已被孟云慧耽误了好些天,应当出去转转了。 大梁风俗并不保守,市井之家尤甚。县城里邻里间的孩子自小一同长大,打小便几个乃至一群孩子结伴在附近玩耍,除非家教极严的家庭,否则连家长们自己儿时都是这么过来的。何况大梁立国三四百年,各地虽偶有小风波,但大多地方治安极佳,山贼盗匪多集中在西边那些穷困的州郡,这安平所在的云州也算是个中等州,平日里很安全。不过最近安平偶尔有大盗出没,听说还未被官差抓到,阿兰考虑到魏芊在安平毕竟人生地不熟,提议要主动陪着她。既然阿兰如此为她着想,魏芊也觉着没什么理由去拒绝这番好心。 二人沿着左边街道一直朝前走,走过了好几条宽敞大道,却依旧没看到有什么人在外摆摊刻印。魏芊觉得这跟大海捞针似的,本来在外摆摊的都是那些落魄的文人,想要凭手艺赚点钱,可他们向来随性,哪里会每日出来,又哪里会定在一个地方。找了好一会儿,魏芊便有些泄气了。 阿兰见她愁着一张脸,忍不住鼓励道:“天色还早,咱们再试试?这条道没有,咱们之后转到右边去看看吧。” 魏芊想说这本就不是左右的问题,这样找确实是笨了一些,还是应当去那些大的书坊书画阁附近才算是有的放矢,至少找到的概率会高上不少。不过今日都已经出来了,再多走几条道也未尝不可。 二人转过一条街,到了更热闹的地方。街道两边有不少摆摊的人,算命的、卖菜的、代写信件的……可就是没瞧见有刻印的。这些摆摊的还挺有模有样,好多都在一旁用个杆子挂着块布,写上自己的经营范围,过路的人一眼便能看清。不过阿兰不识字,只能凑得近一点去瞧瞧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魏芊也随意走着,目光直接一排逡巡过去,走到一半总算是看见一个写着“书画印”的招牌,心中大喜,遂三步并两步走上前,那人听见“嗒嗒”的脚步声,也不由抬起头,二人目光立时顿住,原来是他啊。 面前的少年今日感觉大不相同,不同于之前时常穿的或蓝或灰材质普通的布衣,如今正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宽袖长衣,纤白无尘,只腰带和袖口处伴以浅灰色直条纹饰,使看上去不过于单薄,右腰处还佩着一枚碧玉,在阳光映射下泛着些儿光。若说之前魏芊也和孟广铭一样错认为他为药童,如今这么一穿,她可不会再认错了。宽衣佩玉,腰带形制复杂,在大梁会这么穿的除了附庸风雅的俗人,也就是真正风雅的人了。这个人,魏芊理所应当认为应当是后者了。只是风雅到出来摆摊,就好似穿着朝服杀鱼,魏芊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师孟扯了扯嘴角,问魏芊道:“又见面了。你笑什么?” 魏芊堪堪止住笑,走到他身边,道:“笑你大材小用牛刀割鸡举轻若重……”她一边讲一边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目光还一直在他身上打量着,就连自己也惊讶,多久没这么随意又“无礼”地盯着一个人了,实在是因为林师孟这身衣裳和气质在这一排短布衣中太过出挑,那旁边摊位大叔的不屑眼神魏芊都无意中看到好几回了,这人不知道稍微“低调”一点么? 林师孟皱着眉制止魏芊继续念成语:“你这丫头之前还装作一本正经的,现在倒学会损人了。”他本来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不过她眼神太过明显,认真领会一下便可知晓她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魏芊捂嘴笑完后也终于停了下来,自我辩驳道:“林大哥这话说得不公道,我哪里是在损你?大材小用举轻若重这些词,哪一个挑出来不是夸人的词?怎么我不过是笑着说,便是在损人了?若是如此,词语又为何要有褒贬之分,褒却是贬,贬却是褒,这是在玩文字游戏么?既如此,若我说你小材大用,可是在夸你?” 她辩驳得一本正经,但嘴角不时挂起的笑意却反应了其心中所想,林师孟只道今日她心情不错,伶牙俐齿舌灿如莲,明明自己是那个玩文字游戏之人,却偏偏装得一脸无辜,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会辩的吗? “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大材,怎么就小用了?” 魏芊道:“林大哥你瞧瞧,这一排人中可有像你这么穿的人?你看看那边那位摆摊在扇面写字作画的先生,他虽然穿得整洁,可也只得一个整洁而已。我方才还在想,你这人在这儿像是朝廷里的官员,穿着朝服杀鱼一般,做着不合身份的庖厨之事。这可不大材小用了么?我看啊,你要是闭着眼睛在这儿休息片刻,别人都必定以为你是故意在这闹市里修炼心性的,哪里是卖字画的,心里敬畏得很,定去那边先生那儿写字也绝不来此处打搅你。” 林师孟嘴角微翘,回到:“穿着朝服杀鱼,也算大材小用吗?我还以为是装模作样。”他倒是听明白了她这个“大材小用”的真正含义了,一个词便可以概括的事。 魏芊一愣,似乎也可以这么说。 林师孟决定也给她设个陷阱。 “看来大材小用与装模作样在这件事中差距不大。也罢,我便相信你是前者了。不过我倒还想问问,你既是真心在夸我,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在装模作样?是因为你很了解我?”知道他几斤几两?知道他才学如何? “自然没有。”他们不过几面之缘而已,“只是推测。” “我也是这么以为,”林师孟拱拱手,“那么或许还是我这身衣服的缘故,这也难怪,这衣服确实是有些太过显眼,容易影响第一印象,恰好我穿这件衣服还比较合适,若是换成长期干农活的人或许你便想法不同了。” 魏芊忙解释:“当然也不是,一身衣服而已,谁都可以穿,谁都可以不穿。虽然这长衣宽袖一直是读书人的衣服,但我看这世间附庸风雅的俗人穿得也不少,有些人也挺合适,我可不会通过人穿着这衣服去判断这人是否在装模作样,你可不要将我想得如此肤浅。”这种衣服确实是那种较上等的读书人才会穿的衣裳,可衣服而已,难不成穿上龙袍还成一国之君了?魏芊忙要将自己与肤浅二字撇开来。 “那么想必是我这些日子待人接物所展示出的翩翩的风度与良好的教养让人印象深刻,足以推论出我是怎样的人。这么说来,魏姑娘也是个心思细腻观察入微的人,这夸赞虽然隐晦了些,我要是一直推辞反倒是将你我二人都否定了。” 他一脸的正经,毫无调笑的意思,却说出这般不自谦的自夸之词,魏芊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跟着他的问题被绕进去了,再说下去恐怕只能承认因他长得面善长得俊俏举手投足风流尽显,一看就是个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少年才子;要不就得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拿“大材小用”在揶揄他。可是自己两者都不想承认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