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白的瞳孔微微收了收。 非常细小的动作,就算是坐在对面的邢安和丁砚循都没有发现。 只一瞬的动作之后,俞舟白挺了挺腰背,双手依然摆在桌面上,只是也跟着身子往前倾,倾向邢安的方向。 “邢队刚刚说的这一点,正是我今天会主动过来找警方的原因。” “我也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打过来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邢安坐直身子,微微点头好像赞同的样子:“麻烦俞先生特意跑一趟了,接下来一段日子如果警方有需要的话会联系你的。” 俞舟白跟着站起身来,审讯室的门打开,一脸焦急的厉开阳跑进来递大衣:“星锐那边已经在催了,我们要尽快过去。” 说的是公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落在邢安眼里,却成了别有意味。 就好像,在担心她们会把俞舟白吃了一样。 邢安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厉开阳为什么有这种奇异的想法,那边厢俞舟白已经伸出手来:“邢警官,我会尽力配合警方工作,也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查出真相。” 邢安抬头,看着俞舟白伸过来的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就松开:“当然。” 转过身就离开了审讯室。 随后就去了法医科。 白蕴摘下口罩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她办公室里,二郎腿晃悠晃悠的邢安:“亲自跑过来,这么着急?” “老烟枪一大早就把我叫过去了,你说我要不要着急,”见白蕴走出来,邢安快步上前扶着她:“话说起来你现在应该可以申请产假了吧,要不要这么拼啊白法医?” 白蕴手撑着腰,乐得借力坐下,毕竟已经七个月了,刚刚做完解剖,对体力消耗还是很大的。 “老蔡已经在招人了,新人到岗前,你们不也就只能指望我了?” 邢安笑出声:“真是我们龙城警局一枝花,轻伤不下火线,怀孕也要培养接班人!” 白蕴跟着笑出声来:“就你贫!” 说着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份档案:“王毓可的验尸报告,本来也打算让小孙跑一趟给你们送过去了。” 看到验尸报告,邢安脸上的嬉笑收敛了点,边翻边开口:“怎么说?” “后脑撞裂伤,确实是堕楼导致的直接死亡。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也没有被侵犯过的痕迹。”白蕴说着,突然喘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肚子。感受到邢安的视线后又抬起头来:“看来是有必要催一催老蔡了,小家伙又闹情绪了。” 收起验尸报告,邢安摸了摸白蕴的肚子:“干儿子,你妈妈很辛苦的,不要闹腾啊。小干妈先去干活了,回头会帮你妈催催老蔡,让她好早点休息。” 回到特案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气氛确实难得一见的紧张。 邢安上前一步,看到了让办公室气氛紧张的人——坐在那里一抽一抽的胡幸运。 “幸运什么时候回来的?” 话音刚落,邢安就感觉一大团粉色扑了过来:“队长……” 咋还带着哭腔? 邢安下意识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特案组成立之时,老烟枪只安排了邢安一个人做组长,当时给出的话是班底让邢安自己找,能找到几个就搭几个。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都知道这个莫名其妙成立起来的特案组十有八九是个扫仓库的活计,邢安当时甚至做好了和丁砚循组成警界双雄的准备了。 结果没成想,除了十年好兄弟一句话没说就来力挺,这个警校刚刚毕业的小丫头也跟着跑了过来。 老烟枪为此还特意找了胡幸运谈话,邢安是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不过应该也跑不离【小姑娘你是做什么想不开哦】。 毕竟邢安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胡幸运给老烟枪的回答是——我爸妈只有我一个掌上明珠本来就不愿意我当警察觉得很危险现在有机会扫仓库他们都快开心死了领导你千万要给他们这个高兴的机会啊…… 回过头来给邢安的回答,听上去没上个理由靠谱,却是真话——因为你是我的偶像。 活着活着还能当人偶像了,活着真是件好事情。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偶像包袱三吨重,自我膨胀到天边的邢安把胡幸运当成妹妹对待,努力栽培也怕她受欺负,这会儿见她眼眶红红,自然担心的不得了:“小乔欺负你了?” 人在边上站,锅从天上来的乔美人无奈耸肩:“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欺负她的人,是俞舟白啊。” 邢安一愣:“俞舟白?” 继而松开怀中的胡幸运:“俞舟白又做什么事了?” 胡幸运小肩膀一耸一耸:“队长,你有办法把俞舟白再招进警局一次吗?” 邢安脑中已经飞速转过了一百种请君入瓮的办法,已经一百零一种为什么要做这件事的理由,然后就看到胡幸运从桌上拿过一本本子翻到扉页。 “我想让他给我签个名!” …… 随后又在乔美人的“无心”一翻下,看到了那本本子的封皮,是一张俞舟白的侧影。 嗯,长得真的挺帅的。 啊呸! 邢安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哭该笑:“你这丫头我真是!”说完抬脚就往自己办公桌走。 胡幸运念念叨叨的声音还在身后响着:“我一接到乔美人的电话就马上赶回来了,连我妈给我准备的酱鸭都忘了带,就惦记着带上这本本子了。结果谁知道假期最后一天还能堵成这个样子,还是错过了。” 邢安看她这副样子就好笑:“你就那么希望俞舟白再来一趟警局吗?” 胡幸运的念念不休立刻顿住。 半晌之后才一脸懊恼:“我就知道做了这份工作,我就别指望能借职务方便接近偶像了!” 话锋一转,胡幸运蹭到邢安身边:“不过我已经依靠职务之便接近我最大的偶像了!这波不亏!” 乔美人白眼一翻:“马屁精。” 胡幸运反唇相讥:“我这是真情实感!” 乔美人半步不让:“真情实感在感慨俞舟白跑了嘛。” 胡幸运本子一拍:“小乔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我不爱你了!哼!” 乔美人上前一步:“说了三百遍了,长幼有序,你要喊我一声乔哥!” 胡幸运原地做了三个鬼脸,最后摇头晃脑:“我就不叫!就不叫!就不叫!” 两个人打打闹闹,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丁砚循,邢安摆摆手:“乔胡日常。” 丁砚循心领神会。 那边打闹够了的胡幸运看着邢安两人,笑着开口:“说起来队长,你觉不觉得咱们四个特别像一个家族,你和砚哥是爸爸妈妈,我和小乔是哥哥妹妹!多好啊,特案组一家亲!” “不好!” 没等邢安和丁砚循开口,先提出反对意见的居然是乔墨。 胡幸运一脸诧异:“都认你是哥了你还提反对意见哦?” 乔墨大概也是脱口而出,这会儿一下子没想到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开口:“我就一个爸,乔岩平,没第二个爸爸。” 胡幸运张了张嘴,半晌也只接出一句:“没想到小乔你这么……守礼,小妹佩服佩服。” 丁砚循站在一边旁观着,眼见着第二次乔胡日常要开演,忙喊cut:“别玩了,过来开会吧,”想着觉得好笑,还加上了一句:“哥哥妹妹。” 结果乔美人一整场会议都黑了脸。 邢安将从白蕴那里得到的消息写在了布板上:“法医那边给出的意见,是堕楼导致的死亡,这一点没有意外。” 胡幸运摊开印着俞舟白海报的本子,模样认真:“而且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这就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死者就是自杀,这个可能性跟她现在身上显示出来的伤口吻合,但这一点我存疑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是死者相熟的人,死者甚至可能没有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下手,两个人都没有发生争执,对方就出了手。这种情况下,也能解释为什么死者身上只有致命伤。” “还有一种可能,是意外。” 乔墨接话:“和颐会所的建筑标准没有问题,但是死者单位的窗台高度确实不高,加上死者净身高是一米七三,死亡当时没有穿鞋,清明那天暴雨,空气湿度大,家里地面打滑,没注意翻下去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邢安扭头:“砚哥?” 丁砚循上前,在自杀的可能性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不认为死者是自杀的。” “俞舟白来做笔录的时候,虽然感觉上不是很配合,但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丁砚循翻到他的笔录:“他说当时死者打电话给他,问了一些颁奖礼的事情,还说了什么时候去看望祁远游导演。一个打定主意自杀的人,不会考虑明天的,她与俞舟白的对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轻生的、负面的情绪。而死者死亡时间就是打完电话五分钟后,很难想象五分钟内她能发生什么事情,让她突然就想死了。” 胡幸运乖宝宝一样举了个手:“而且我刚刚提到这一点时说的存疑啊,是因为我看到死者死的时候穿的是红色丝绸睡裙。” 说着,却抿了抿嘴:“但这个是我主观的看法。” 邢安点头,示意胡幸运继续说。 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胡幸运开口又是小炮仗的模样:“就我平时看到的那些娱乐新闻里面,包括我看了一些死者生前做的采访啊之类的,我觉得死者是一个很重视外貌的人,虽然自杀是发生在万念俱灰的时候,但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穿睡裙还是堕楼死,想想都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所以我觉得单就这一点来看,死者是自杀的可能性都是很低。” “再加上砚哥刚刚说的,五分钟之内到底能发生什么事情,让她产生轻生的念头呢?” “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就是监控设备,”乔墨说着,却摇了摇头:“整栋和颐会所只有进门的大厅和电梯安装了摄像头,如果凶手混过了大厅,又是走楼梯上去的,我们根本查不到。” 胡幸运震惊:“这么高档的会所,居然没有装摄像头?我们家小区都在普及摄像头了。” 乔美人低头笑笑。 “毕竟那是个,绝大部分的东西,都见不得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