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城楼之外,站着一个人,她身着雪白衣裳,衣袂在风里飞舞。 一匹黑色快马从城外飞驰而来,停在南城门前。 马上坐着一个戴笠帽的人,林言言走到那人跟前,轻轻一跃,正踏在马背上。 黑马调了个头,往城外的郊林飞奔而去。 郊林深处,骑马之人拉停了马,两人从马背跃下。 “言言。”戴着笠帽的人摘下笠帽,一张刚到中年却仍旧清秀的脸出现在林言言眼前。 “师父。”林言言半跪下,“孩儿不孝,让师父不远千里来到这是非之地。” 那男子,正是栖川先生的大弟子,刘玉清。 “当年你执意要离开栖川入王府,如今却要跟着王爷作乱臣贼子。你这样不仅自身难保,更会牵连你们林家。”刘玉清叹了口气,“我不远千里来见你,是要带你回去的。” “师父,言言不愿回去。求师父帮言言最后一次,教言言解栖川寒毒。”林言言说道。 “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刘玉清道,“难道你的王爷比整个林家都重要?” 林言言沉默半晌,从腰间摸出一只玉佩,举到刘玉清跟前:“师父,这是当年我拜入栖川学医之时父亲留给我的信物。” “没错。”刘玉清说道。 忽然,林言言抬手将玉佩砸在石块上,玉佩摔得粉碎。 “言言,你……” “林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断不会牵连林家。”林言言说道,“从现在开始,言言不姓林。” “言言!”刘玉清愠怒道,“你宁愿与林家断了关系,也要留在那个气数已尽的乱臣身边?” “林家从来不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儿,我自小在栖川长大,对林家并无太多留恋。可王爷如今,只剩下我了,我不会弃他而去。”林言言说道,抬头看向她的师父,“师父若不帮我,我便只有陪着王爷去了。” “你……”刘玉清有些恼,却也无可奈何。半晌,他摇摇头,“也罢,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寒毒所有我知道的事情,但你要答应我,一旦王爷的毒解了,你就离开他,跟我回栖川园。” 林言言点了点头:“多谢师父。” “栖川寒毒的解毒之法,师父也没有教我。”刘玉清说道,“但我知道,当年师父云游至岩城,将毕生医学留在了岩城。言言,你在岩城这么久,若有心,也该找到了。” 林言言皱了皱眉:“寒毒解法,师祖竟连师父也未传授,可岩城这么大,要到何处去寻?” 突然,林言言想起一个人。 她再次向刘玉清拜谢:“师父,徒儿心中已有几分把握,请师父放心,待给王爷解了毒,言言一定回来找师父。” “还有个东西,我要给你。”刘玉清说着,拿出一支玉笛递给林言言,“你师祖当年离开岩城后回了一趟栖川,这是他留下的,你拿在手上,或许能助你一二。” 话罢,刘玉清重新戴上笠帽,跨上马,马长鸣离去,消失在刚刚升起的太阳里。 伐北军营中,吴歌依旧昏迷不醒,聂青折趴在她的床边,手攥着吴歌的手,迷迷糊糊睡着了。 “少……公子,吴小姐该吃药了。”洛洛端了刚煮好的药进了帐子,轻轻叫了叫聂青折。 聂青折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看了看洛洛:“啊,该吃药了。” 他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将吴歌的脑袋垫高,接过小桃手中的药,慢慢喂进吴歌的嘴里。一部分药从吴歌的唇边溢出来,聂青折小心翼翼为她擦掉。 喂完药,聂青折捧着吴歌冰凉的手,想起从吴歌胸口刺出的剑。忽然,聂青折掉下眼泪,一颗一颗啪嗒掉在被子上。 “公子……”洛洛有些讶异。 “洛洛,你去请大夫进来,看看大小姐怎么样了。”聂青折说道。 “公子,这一整夜你已经让大夫来过好多次了,现在才刚天亮。”洛洛说,“让大夫们休息休息吧。” “是吗。”聂青折叹了口气,“原来才刚天亮。” “是啊。”洛洛回答,“聂公子你也守了一夜了,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聂青折正要说什么,帐子又被掀开,叶闵走了进来。 “洛洛啊,你在里面守一会儿,我找聂公子有些事。”叶闵说道,走过去拍拍聂青折的肩,“出来一下。” 聂青折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行至大帐,红衣先生正坐在帐内。 聂青折见了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红衣先生的肩:“你知不知道,大小姐差点被你害死了!” “殿下她如何了?”红衣先生眉间闪过一丝担忧。 “如何了?”聂青折说道,“若不是你执意逼她复仇,她不会被刺那一剑,你还好意思问?” “我也想不到,陆煜竟没有保护她。”红衣先生说道。 “陆煜?”聂青折冷笑一声,眼神忽然狠厉起来,“若大小姐出事了,你和陆煜,都活不了。” “聂小公子,公主殿下如今昏迷不醒,可杨谨和陆煜已着手准备让公孙俞登基。”红衣先生说道,“他们已经知道殿下的身份,必定不会放过殿下。你难道还打算,这样坐以待毙?” “大小姐是伐北军的主人,她还没醒,我们又能如何?”聂青折说道。 “可只要杨谨不死,伐北军与护城军一战在所难免。”红衣先生说道。 “先生,你是想借我之手除掉杨谨?”聂青折说道。 “如今,也只有聂公子能做到。”红衣先生说道,“若公孙俞真的登基了,一切就晚了。” 聂青折沉思片刻,说道:“我做不到。但我知道有个人能做到。” “嗯?” “陆煜。”聂青折说道。 “陆煜?”红衣先生抬起眼,“陆煜如今对我们恨之入骨,你如何有把握让他帮我们?” 聂青折说道:“我记得你们答应过我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劝大小姐下决心夺回当年属于她父亲的东西,你就留公孙晟一条性命。” “没错。”红衣先生说道。 “请先生现在为太子解毒。”聂青折说道,“太子的毒解了,我自有办法让陆煜杀了杨谨。” 红衣先生笑笑:“我知道殿下希望公孙晟活着,我已每日为他清毒了,他死不了。只是,殿下大业完成之前,我不能将他的毒除尽。当日答应你的,也只是留他性命。” “如今大小姐危在旦夕,先生却还顾及着大小姐能不能替先生完成大业。”聂青折嗤笑道。 红衣先生微微笑道:“你怎么看我,无关紧要”。 “那么请先生借我一个人。”聂青折说道,“夏槿。” 旭日东升,欢庆街上已断断续续有人来来往往。 清门医馆新漆的木门半掩着,那场大火已无迹可寻。 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姑娘轻轻推开了木门。 “姑娘,是来看病的?”一个妇人正站在柜前。“我们前些日子生了大火,大夫们还没请回来。” “夫人,就是晴袖的娘亲?”姑娘问道。 “你是?”妇人问道。 姑娘揭下面纱,说道:“在下是栖川先生门下徒孙,林言言。” 妇人闻言脸色有些苍白,说道:“你是吴郡王身边的人?” 林言言说道:“夫人不必害怕,我和王爷,未曾,也不会伤害你和晴袖。” 妇人微微皱起眉头:“可先生说,是吴郡王……” “在下知道夫人信任先生。”林言言话罢,从袖中拿出一支玉笛,“可夫人还认识此物?” 妇人见了玉笛,脸色愈发苍白。 “此物,此物怎会在你手上?” “若你愿意相信此物的主人,何不听小女子将话讲完,再想想要不要相信?”林言言说道。 “好。”妇人走上前,将医馆的门关上,转过身看着林言言。 “当日,绑架你的,不是王爷。”林言言说道。 “不是王爷,还会是谁?”妇人问道。 “你亲眼见到王爷的人绑了你么?”林言言说道。 妇人摇摇头。 “先生一直与我家王爷合作,骗陆煜说王爷绑了你,是为了让陆煜相信先生为王爷所做的一切是受了胁迫。”林言言说道,“绑架你的,就是红衣先生他自己。” “你如此说,我又如何信得?”妇人说道,“你这信物,不过是一个物件,你又本是栖川先生门下,弄来这个玉笛,应该不难。先生这些年待我们母女如亲人,又怎么会绑我?” “你不信也罢。”林言言话罢,竟扑通一声跪下,“言言今日,只求夫人看在师祖的面子上,教言言寒毒的解法。” “言言姑娘,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你师祖当年,并未将寒毒解法教与我。”妇人说道。 “怎么会?”林言言抬起头,“师祖在岩城留下的,不就是夫人和晴袖么?” 妇人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娘亲,你怎么将门关了?我买了早饭回来了!”晴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晴袖,你快走!”门内传来一声喊叫。 “夫人,得罪了。”林言言一掌将妇人劈晕,打开了店门。 晴袖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愣愣地站在门口。 “晴袖,你若不想让你的娘亲出事,就跟我进来。”林言言说道,“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