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的跑上来,紧紧的箍住木姜的手,脸皮发颤,声音像绷紧的弦:“你去哪了?外面的雪这么大?你连衣服都不知多穿一件,就到处乱跑?”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木姜没什么事,暗暗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多害怕木姜不见。 一开始以为她和自己置气,他又怕又慌,外面这么冷,木剑要是冻病了那可怎么办? 他等啊等,直到楼里上了早饭,楼里没有木姜的影子,小厮又说木姜没出去,他这才慌了。 要是胡嫱找木姜的麻烦,那可如何是好? 要是长公主一时兴起,派人抓走木姜,他要怎么办? 他无权无势,无钱无才,拿什么去保住她? 他疯了一样到处去找她,还好,还好,她人没事。 不然,他不知道他还有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木姜眼里含着泪,笑着扑到那个冰冷的怀抱:“三爷。” 温热的身体贴过来,谢三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浑身冰凉,他虚虚搂住木姜:“诶,先起来,我身上冷。” 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晃了晃。 谢三郎叹了口气,手掌握过她的脑袋:“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木姜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三爷鞋都不穿,不怕着凉,我怕什么?” 啊,一说到鞋啊。 谢三郎讪讪的盯着自己那双灰扑扑的脚,不自在的交搓,稍稍推开木姜:“咳,我不是来急了么?” 木姜欲要说些什么,刚勾起唇角,看到来人后,弧度就又落了下去。 “——这是谢三郎?”来人右手握着紫砂茶壶,踱着步子,慢条斯理道。 正是金楼主。 谢三郎见他来者不善,将木姜扯到自己的身后,上前一步将他赤|裸|裸的目光挡住。 金楼主斜了他一眼,笑了。 “还真护食。” 谢三郎回头,见木姜遇见他的目光心虚的避开,心揪了一下。 谢三郎回头,挺起胸膛:“不知金楼主在这有何贵干?” 这里是长安城有名的戏园子,他是百香楼的楼主和一个粗使丫头同时出现在这,的确引人遐思。 金楼主抱着紫砂茶壶,淡淡道:“没什么事,随便转转。”他朝前走了一步,恰好能瞥见木姜的侧脸时,停了下来。 “我和你说的事,你最好想想,的确是个好买卖。” 木姜沉默,谢三郎讶异的看着他两。 “今晚卯时,我在百香楼后门等你。” “——好。”木姜一语落定,置地有声。 谢三郎茫然的看着他们,拉住木姜的手:“你答应了他什么,啊,木姜,这不是开玩笑的,和他做什么交易,有什么往来,都是——与虎谋皮。” 木姜反握住谢三郎的手,盯着他:“三爷,你手像冰一样冷。” 谢三郎敲了一下她脑袋,“别打岔,我可不那么好糊弄,你说,你们之间——” 说完,他瞧了一眼木姜的脸色。 要是,要是他们——他,他咬牙,醋坛子泼了一半。 木姜觉得好笑,他连那样的毒蛇的醋都吃? 她拉着谢三郎,慢慢走回去,看着那双冻的红彤彤的脚,问:“三爷,你冷吗?” 冷,怎么不冷。 谢三郎搓搓脚丫子,逞强道:“还好——男人嘛?” 木姜走到他前面,蹲了下去。 “三爷,上来。” 哈,合着要你背我? 谢三郎脸色不大好。 木姜回头,惊疑道:“三爷?” 谢三郎恨得咬牙切齿!他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轻视了! 他张开双臂,打横一抱,在木姜的惊呼中,把她抱了起来。 木姜搂着他的脖子,惊魂未定,“三爷。” 谢三郎气的脸红齿白:“哼,你还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 木姜乱动,想从他的怀里挣脱下来。谢三郎双手一松,蹲了下来。 “来,小猴子,到我的背上来。” 木姜没动,她还是心疼谢三郎穿的太少,生怕他冻病了。 谢三郎打了个喷嚏,鼻头冻得红红的,“快点啊,真要心疼爷,就快点跳到我背上来,好快点回去。” 木姜无奈,只得听他说得做了。 谢三郎起身,木姜的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耳朵与谢三郎的相抵。 冰凉的与火热的相接,异常的暧昧。 谢三郎不自然的咳嗽一声。 木姜把脸贴过去:“看吧,说你着凉了,你还不信。” 谢三郎觉得心累,果断选择沉默。 木姜攀着他的脖子,忽然道:“三爷,要是你自由了,你想去哪?” 谢三郎微抬起眼帘,思索片刻,反问:“你想去哪?你去哪,我就跟着去。” 一起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种菜,养花,生两个胖娃娃。 但…那太遥远了。 谢三郎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去。 “三爷,以后我们就下江南,置下一座青石小舍,春天来了我们住在里面听雨,夏日来了我们就一起赏花,秋天…” 木姜顿住了,秋天,荠麦黄了,正是农家婚嫁的好时节。 谢三郎也沉默。 那些太遥远的诺言,他不敢许。 百香楼小院里的红梅开的灿烂,好几根枝丫探了出来。 木姜抬起头,伸只手就可以摘到,就像她的爱情。 她静静地看着,直到风吹过,簌簌红梅落了一地,洒满在谢三郎整个肩头。 谢三郎昂首,下定了决心,道: “木姜,我——” 楼里小厮开了门,见谢三郎回来了,大喜:“爷,您回来了。” 末了,看了他身上背的人,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谢三郎将木姜放下来,问:“怎么了?” 小厮笑的满脸褶子:“爷,胡夫人回来了,还另外带着一个贵夫人呢,这可是个大买卖。” 谢三郎听后,脸上起了冰霜:“这关我什么事?” 说罢,他拉着木姜往院子内走去。 小厮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唔,这本是不关爷的事,可这买卖关楼里的事,关楼里的事,不就又关您的事了么?” 谢三郎顿住,回身看着他。 小厮低着头。 木姜回握住谢三郎的手,提步:“我去找金楼主。” 谢三郎死死扯住她,连指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不许去。” 木姜安抚的拍拍他的手:“我有办法说通他。” 怎么说,谢三郎觉得害怕,曾经他利用过木姜,将木姜送到金楼主的身边,如今他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自然是不会让他们二人在做接触。 他定定的看着木姜,好似做了某种决定,他问:“木姜,若是我老了,不漂亮了,你可还会喜欢我?” “会。”木姜毫不迟疑。 谢三郎笑了,如云开雾散,初日旭升,灿烂的让人忘神。 “好好好。”他连连说了三声,回头看过那小厮:“走吧。” 木姜担心的看着他,谢三郎笑的轻松:“我答应你,这种让人担心的日子到今天就够了。” “你要做——什么?”木姜心里打鼓,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会发生一样。 谢三郎神情温柔:“回屋里等我,相信我,不会太久。”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说完,粉色的衫子一坠一坠,修长的双腿在雪白的中裤下交替前行,身姿流畅。 木姜看着,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谢三郎。 那天晚上他也穿着粉红色的衫子,和西西姑娘花前月下,其实额头上顶着好几个蚊子包。 他爱漂亮,嘴碎,还总是很嫌弃她,甚至还利用了她。 就这样的人,这样浑身都是缺点的人,木姜却爱上了。 甚至于, 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让他摆脱这片苦海。 胡夫人和孙夫人正在说笑,见谢三郎站在屋外,拍拍孙夫人的手背,笑道:“来了。” 孙夫人年过五旬,孙府已是她的儿子当事,她每日过得清闲富贵,却觉得太过平淡,一日听了胡夫人的教唆,才知自己错过了人生这么多的乐趣。 如今她细细瞧了谢三郎,暗叹果然是个尤物。 谢三郎早已换了件衣服,玄色的衣袍,将他身上的媚色压下去三分,倒生出一种公子儿的风流倜傥来。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一双毫无波澜的眼定定的望着她们。 孙夫人偏头小声说道:“没想到他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害羞呢!” 胡夫人捂着帕子:“别瞧他如今蔫不拉几的,在床上可能耐了。” 孙夫人笑笑,眼里贪色渐浓。 胡夫人见他木在那,朝他招招手:“快过来,让夫人瞧瞧,多好的孩子。” 谢三郎不卑不亢站在那,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带了丝轻蔑:“我为何要过来?” 这…… 胡夫人偏头去看孙夫人脸色,面上有些挂不住。 没想到,孙夫人非但不恼,反倒生了几分征服的欲|望:“没想着,还是只小狼狗?可真有意思?” 她定定望着他,打量后,道:“你就是谢三郎,果然是美姿章,见之不俗。” 谢三郎微微睁大眼睛,桃花眼带了丝魅惑:“哦,夫人也觉得我美。” 孙夫人自以为抓到了他的命脉,笑的了然:“当然。” 谢三郎缓缓点头,从袖间掏出一个东西。 寒光四射,有些骇人。 两位夫人拉着手朝后退一步,相视一眼。 谢三郎笑着摆摆脑袋:“可惜,我无权无势,这张脸倒成了祸害。” 他捏起刀刃,专注的看着。 胡夫人以为他狗急跳墙,要了结了她们,吓得肥肉乱颤,惊叫道:“来人呀——来人。” 谢三郎看了她一眼,道:“夫人不必害怕,我胆子小,求生的欲|望强烈,并不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事。” 他握着刀,贴到自己的脸上,用力一划:“但是这种以色侍人的事我也做的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