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白非也将这其中曲折道来,拾酒心中感慨不少,周允懿及甘婉辞,可谓都是命途多舛之人,也好在他们一世一双人。 说到此处,白非也却摇了摇头,德方帝怎会让他们如此逍遥安逸,早在他们大婚之后,便降下旨意,选了好几个世家女过去楚地当侧妃。 “德方帝为何要这么做?” “一是制衡,二是监视。楚王周允懿终究是他的心头大患,况且,近年来,由于德方帝纵情酒色,任由外戚当国,怨声载道之声四起,而楚王的声望也越来越高。” “因此,他害怕楚王取而代之,便扣押了周琰作为质子?那他后来怎地就放了周琰回来?” “因为周允懿,获得了多方的支持,包括侧妃的家族,他已经收为己用了。最终,才换来皇帝的松口。” “他怕不是付出了代价,才能得到这些支持,侧妃原先可都是来监视他的呀。” 白非也定了定,有些无奈地说:“周琰……有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便是侧妃所生?”拾酒问道。 白非也叹了口气,应了声是。 “没曾想,如此相爱的两人,因为这些外人的缘故,要走到如此的地步。”拾酒突然没有了精神,“慕秋……” 温凉的手又轻轻握住了自己,“别多想,我并非王侯将相,我们不会这样。” —— 晌午过后,拾酒在屋内竟然也睡着了,许是周遭的环境让她觉着安心,但睡着后没有回青山,还是留在了白鹿山庄,让她欣喜不少,毕竟她也想留在这儿多一会儿。 醒来后,是明远端了些点心和热水过来。 “姑娘,公子已经到了前边儿去迎客了,这会子走不开,姑娘可到前边寻他。公子吩咐,现下庄内外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姑娘若不想前去,可先继续留在院子里休息,待晚宴时他过来寻姑娘。” 拾酒道了声谢,便洗漱了下,然后坐下来吃起了精致的点心,心里像是撒了蜜一样美。 吃完后,拾酒觉得甚是无聊,她长在青山,后来梦里……唔……大概也算浪迹天涯过?但她对各大江湖门派及各色武林人士还是很好奇的,想着想着,脚步便踏出了院子。 白非也的院子自有弟子把守,一般人进不来,可当她出去了以后,还真真感受到了那种热闹。 首先弟子、仆人们端着茶水、糕点等鱼龙进出。再者,树下、湖边、都站着不少装束各异的人。 树下站着两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脸上的横肉鼓起来像个包子,身型比起许虬南来还要魁梧,身上的衣服都是蓝褐色,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而身后都背着一把大刀,用布包起来了,没有亮出刀刃。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见到拾酒也不奇怪,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了轻蔑的笑,便又继续方才的聊天了。 想来是把她当作与他们一样的,前来参加名剑秋会的人了,况且打量一番后,觉着这个小姑娘不足为惧。 再往前走,湖边站着三五位妙龄女子,身材修长,身着淡粉色纱裙,脸上还戴着面纱。她们额头间有一朵花钿,好看的细长柳叶眉下是一双双画着淡雅眼妆的明眸,微风吹着妙曼的身姿与精致的衣角,无需摘下面纱窥得真容,便知是几位妙人儿。 其中有一位女子也注意到了拾酒,眉眼轻轻一抬,不似方才的大汉那般将拾酒上下打量,而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再轻轻眨眼,眼角有些舒展,似乎是在微笑。 拾酒有些尴尬,只好也报之一笑,然后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身后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知他人是对你善意地微笑,还是在轻蔑地嘲笑你,你怎好地也傻傻地对人家笑?” 拾酒回过头,是古时月。 一段时日未见,此人的肤色似乎又变白了,正笑吟吟地对拾酒说:“想必,拾酒姑娘,如今算是半个白鹿山庄的人了吧?” 拾酒明白他所说的是,她与白非也之间的情意,但她并不想作答,就这么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古时月。 古时月挑挑眉,然后肩膀耸了耸:“好罢,不打趣你了,将你惹毛了,白公子也不会给我甚好果子吃。他正在前边儿迎客,这会子抽不出身的,要不我陪你转转,也好给你讲讲这些江湖中人?” 此人道出了拾酒心中所想,她确实对这些人十分好奇,但她久养在青山,又不是这里的人,对武林诸人诸事,概不明了,如若他能带自己了解一二,也是极好的。 拾酒俏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古公子了。” 说罢,两人一起并肩走了,拾酒还回头看了两眼方才的那几人,古时月笑看前方,向拾酒一一道来。 那两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是漕运帮的,他们过来只是打个酱油,甚至是谈谈生意,以他们的身手,不至于能问鼎名剑秋会的第一宝座。 漕运帮原先是一群乌合之众,都是在河道上做生意的,今日你抢明日我斗的。十年前,有一家请来了许多高手,每回交手都处以上风,看他们实力如此,京城富商也多加青睐,慢慢地,手段、名气都比别家长了许多,后来慢慢地竟将这一众漕运的大小船队都收归己有,那些个水手、护卫也都被收编了,慢慢地,便垄断了漕运,还成立了统一的漕运帮。 帮主名叫郑浩冠,原是郑家帮的少主,便是他当上郑家帮家主之位后,郑家帮才招兵买马,发展壮大,最后将江南地带的漕运垄断了,并建立了新的漕运帮。 “这郑浩冠,是个厉害的角色呀?”拾酒啧啧了两声道。 “哼,厉害不厉害我倒不知道,反正他私底下总归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哎,此话怎讲?他负心于许多女子?”实话实话,看过那么多话本,拾酒还是很八卦的。 “这倒不至于,若是负心于许多女子,我第一个便取他狗命!” 拾酒看了看古时月,话说他号称一支笔“写尽天下无良事,杀尽天下负心人”,如何有这一说法,拾酒还是挺好奇的,但一直不好意思问出口来。 “他当年做少主的时候,排挤自己的亲兄弟,后来一个个的,不是武功尽废,便是身残体弱,更有甚者一命呜呼了。” “古公子果然是博闻强记呀,不知你是否真有那么一本书,写尽了天下无良事?” 古时月一听,警惕地眯着眼睛看拾酒:“小姑娘,我劝你,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不算得是好事。” 得了,听他这么说,便可知,只许他八卦天下人,不许天下人八卦他了。 “好了,这两人对你无甚关系,我与你说几句那几位女子,她们可是峨眉派的女弟子。” 拾酒大吃一惊:“这……峨眉派不都是尼姑么?这几位姐姐长发粉裙,怎么会是尼姑呢?” “尼姑?你想多了,往上数几代,峨眉确系有尼姑掌门,但现如今都是俗家弟子,可以嫁人生子的。” 拾酒算是开了眼界了,这跟话本里说话的太不一样了! “她们也想要名剑秋会的武器?” “她们所使的是软剑,藏在身上,无人得知,但一旦亮相,可是锋利得很。她们此行,除却名剑秋会,应当也另有所谋。”说罢,古时月看着拾酒,鬼魅地笑了笑。 “……” “你怎地不问我,她们所谋为何?” “哪怕我不问,你也会说的。” “呵呵,拾酒姑娘有趣啊,那我便不卖关子了。” 峨眉派创世之时,名望甚高,可以跻身于武林门派之巅,那时有些类似于佛门,掌事的都是佛门僧尼。由于都是女弟子,后来,便有不少达官贵人送家族里的姑娘、遗孀过来清修,渐渐地,俗家弟子便多了起来。特别地,有些富贵人家的女子过来修炼,而后嫁入的人家也是有权有势的,于是在俗世中的声望也大,便没有此前的佛门的做派了。 这峨眉掌门庄思莲座下,有十二位关门弟子,个个都是面容姣好,身姿妙曼,加上有武功在身,在江湖中也有不少名气,不少武林名门会上峨眉提亲。如今嫁出去的,便有七人了,她们虽已外嫁,但每年总有一两个月回到峨眉聆听教诲的。 方才见到的那几位,便是尚未出嫁的峨眉弟子了。这其中,最关紧要的便是十二妹苗如玉。苗如玉原本是郡主,其祖上曾有过军功,封了异姓王,到后来家里男丁战死沙场,也慢慢凋零了,待到她这一代,便只剩了这么个姑娘,无法继承王位,便只得了个郡主的封号,封地也被收回了大半,只余下一个义兄在封地任要职,帮她打理,勉强撑得一时脸面。而苗如玉本人,很早便被母亲送进了峨眉,惟愿她远离宫廷旋涡中。 “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唯有峨眉才是她安心栖身之所。”这么听着,拾酒心中倒有些怜悯她了。 “你倒听我说完,再可怜她不迟,怕是你听完便不会这么想了。”古时月翘了手在胸前,似是在等拾酒上一场好戏。 拾酒故意不说话,就等着古时月自顾自地把话都倒出来,他说到如此份上,不可能还忍得住。 “那苗如玉,多年前随师姐在外行走之时,曾蒙白鹿山庄相救,救人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公子。” “她呀,从那时起便对白公子念念不忘,这回来怕是要以身相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