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家临公路,公路对面便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有几尾体型肥硕的鲢鱼在吞吐着水面的浮萍,绿油油的水澄清见底,水底的苔类在扭着腰肢招摇。 风不停吹,水不停转,鱼不停游,浮萍也不停漂。 池塘临近的是一块奇形怪状的土地,上面种满了果树,每个季节都有花的身影出没。 夏风吹着,太阳亮着,依傍着李树而生的绿葡萄爬满了藤蔓。小粒如指甲盖大小的绿葡萄接成串,翠绿的光泽,圆润的形状,使得它们在一片翠绿中依旧显眼。 这一枝干的绿葡萄,可是汇聚了林奶奶一夏天的心血。防过了尖嘴的贪食鸟,又躲不过乱摘青果的倒霉孩子。为了等到果粒变软,林奶奶可谓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 护果是林奶奶的工作,摘果吃果的乐趣就推到了林槐和季燃云的头上,算得上是坐享渔翁之利了。 季燃云拿着一把果农专用大剪刀,阳光俊朗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他一只手执着一边把手摆弄着,剪刀发出咔擦咔擦的摩擦声,贴合他跃跃欲试的心理活动。 葡萄藤的被旁边树木的树荫笼罩,叶片上露珠半干不干,周围弥漫着湿润的气息,空气带着潮湿的味道。 林槐怀里搂一个搪瓷盆,白底红花,盆沿的漆皮掉了不少,本来的黑色暴露在空气中。 林槐就着手拐处,轻碰季燃云弄着的手,嘴里催促,“呆子,你倒是实战呀,光剪空气干嘛” 季燃云扯起一个笑,嘴里应和“我是在试图用我的意念征服它!”手上的剪刀也逼近了一串绿葡萄的把柄处。林槐一边翻白眼,一边把搪瓷盆接在葡萄尾部。 只听见刀刃割断木头的一声轻响,一串晶莹剔透的绿葡萄就安静地躺在了搪瓷盆中间。 林槐伸手拍了拍季燃云的肩膀,“不错,不错,呆子你这意念刀也算下刀如有神了” 季燃云有种错觉,林槐今天的笑格外明艳,可与太阳争辉。 季燃云有种错觉,林槐的话好像变多了,而且还会说俏皮话。 怪哉,怪哉,可是他又很喜欢这样的林槐。这样有生机,有人气的林槐。这样的林槐不再像黑夜里划破夜幕的灿烂烟火,抓不住,摸不着,只能看见转瞬即逝的一刹花火颜色。 两人配合也算默契,几分钟不到,搪瓷盆里的葡萄都快溢出盆沿。季燃云看见林槐细瘦的小臂上,青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皮肤下肌肉紧绷的形状。 他把剪刀一转,食指抠着旋转的螺丝处,伸手去接过林槐怀里的盆,把剪刀往林槐面前递了递,说“我来端着盆,你来剪” 林槐也不推辞,接过剪刀顺着葡萄藤的方向剪着。本来季燃云已经剪了一大半,加上林槐手脚熟练,没过多久最后一串葡萄就远离了藤蔓的束缚。 林槐低下头去看盆里的葡萄,估摸着今年还算丰收。突然,她表情呆滞,抬起头一脸不忍地看着那个盯着自己傻笑的人,脸上写满挣扎:“呆子,你右手手臂上有毛毛虫” 季燃云猛地一低头,就看见堪比林槐小拇指大小的一个毛茸茸的绿虫子,正在自己手臂上蠕动,一下接着一下,在自己手臂上牵出一条粘腻液体的路径。 林槐见季燃云一脸淡定地把装满葡萄的搪瓷盆平放在地面上,然后下一秒一个远距离弹跳,开始疯狂甩胳膊,嘴里还伴随着男低音的恐慌尖叫声。季燃云甩胳膊那速度,小天鹅滚筒洗衣机都比不上。 其实在季燃云甩第一下的时候,肉滚滚的毛毛虫就从他手臂脱落,做离心运动,最后不见虫影。 可是林槐觉得好玩,偏不提醒他,还掏出手机录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最后还是看他蹦哒地快筋疲力竭的时候才拉住了他。 当林槐告诉季燃云虫子没了的时候,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然后下一刻立马变脸成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刚才都快蹦哒到天上的那个人不是他。 就算看着林槐眼里戏谑的笑意他也不恼,本来就是为博佳人一笑。 两个人把葡萄检查了一下,坏的丢掉,好的大部分放进了冰箱,夏天就是要吃冰冻葡萄才得劲。一小部分在水里泡着,准备做饭后水果。 泡葡萄的时候,季燃云就嚷着说他手臂痒,结果没看出来什么不对的。把葡萄泡完以后,他刚被毛毛虫爬过的手臂就肿了起来,看着好不吓人。 林槐有点慌了,虽然自己经常被蚊子咬,被虫蛰,但是季燃云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林槐抓过季燃云肿着的手臂按进泡着葡萄的脸盆里,自己蹭蹭蹭跑上楼去找花露水。 季燃云见林槐这副着急忙慌的紧张模样,脸上的痴汉笑是怎么也藏不住。虽然喷了花露水之后手臂的痒意减了不少,他嘴里还是吼着“好痒,痒死了” 林槐急呀,急地只差没有原地转圈着起飞,这个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 这时候,季燃云垂着个脑袋,把红肿的手臂递到林槐面前,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地林槐整个人都酥了,声音低着,委屈扒拉地说,“你给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痒了” 林槐还能怎样?当然是就着递过来的胳膊就给小祖宗一阵呼,还要保证自己呼出来的风是冷风,风力还要不小。简直就是在难为林槐这个肺活量只有两千七八的少女。 林槐一阵呼,季燃云就一直笑。林槐呼到没气了,离翻白眼不远了,他还在笑。最后实在是氧气不足,脑袋发晕,林槐才停下嘿咻嘿咻的呼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林槐问“还痒吗?” 季燃云“嘿嘿”傻笑两声 林槐这个气哟,怎么被毛毛虫爬了一下还变傻了,压下心里想打人的冲动,扯着嗓子再问了句 “我问你,还痒不痒,你说话呀?” 季燃云恍然回神,挠着脑袋说“不痒了,不痒了” 最后还是等到红肿只剩下浅浅的一小片红色,林槐才放下心。 肿消了,干嘛呀? 当然是排排坐,吃果果。 两个人一人一条小板凳,倚着堂屋门口的墙坐着,中间摆着一张实木桌,上面一盆沾着水渍的绿葡萄,门外是绿水青山,旁边是少年梦中人,好不惬意。 林槐吃葡萄的方式粗暴,直接丢进嘴里,吐出来就只剩皮和籽。偏偏季燃云就见不得这么吃葡萄的人,他大手一揽,整盆葡萄就到了他那边。 季燃云嘴上还不忘数落林槐一番,什么“女孩子吃东西应该优雅”说着就翘起小拇指,捏着兰花指给林槐做示范。 下一秒,一颗圆润透明没了皮的葡萄被送进了林槐嘴里。一时间竟叫人忘了反应,就那么听着自己的心跳上发条猛跳。 林槐抿着嘴反应不过来,季燃云搓着食指回忆刚才的触感。 一盆葡萄吃得那是脸红心跳,幸着后来林奶奶出现打破了这冒着粉红泡泡的气氛。 林奶奶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个吃葡萄的人,摸了摸林槐的头,提醒她,“丫头啊,你给小季说了明天去你外婆家的事了吗?” 林槐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接道“哦哦,我忘了,我现在给他说” 林奶奶笑着点点她脑袋,就拿着手里的镰刀出门去了。 季燃云好奇地看着林槐,“你要给我说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明天是我外婆生日,我奶奶说,要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林槐说话的时候明显情绪不对,神色淡淡的,明显不想多说。 季燃云也把自己酝酿的问题又塞回了肚子里,脱口而出一句,“这么快就见家长了,会不会太早了呀”身体还特别配合地撞了一下林槐肩膀。 写一下,可谓是将少男的娇羞表演地淋漓尽致。林槐这回不止是顿住了,而是整个人当场死机,一脸惊恐地看着季燃云。嘴里凑不出一句整话,好不容易结结巴巴蹦出来一句,“你娘地简直浑然天成” 这会换季燃云愣住了,这个小黑碳竟然说自己娘?作为钢铁直男的季燃云怎么能接受别人说自己娘,于是当场抓住林槐的手掌,啪嗒一声拍在自己的左胸上,口里振振有词,“你摸摸,这个坚硬无比的胸肌,是娘炮会有的吗?” 一时间,林槐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被灼了个滚烫,脸也被那仿佛带着火热的视线看了个通红。好像手下的触感的确不错。 然后,林槐一把挥掉抓着自己手掌的爪子,站起身就往二楼跑,留下季燃云一个人傻啦吧唧地坐在门口一边傻笑,一边回味。 尔后季燃云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满心满眼都是林槐柔软无骨的手掌,轻轻地按压在自己的胸上,胸腔的心脏一阵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