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生如戏,沐夕颜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总算达到了,也不枉费她这些天对皇上的虚情假意。 身体依然很虚弱,沐夕颜又昏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春儿为她熬了莲子粥,她不忍拒绝,有一勺没一勺的吃着,思绪却飘到很远的地方... “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嘛。” 熟悉的声音传来,沐夕颜本能地转过头,果然看到那美艳不可方物的红衣女子。 “景姑娘?”她难掩惊讶:“你怎么不走正门啊?”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春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桌上昏睡过去了,一看就知道是谁下的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沐夕颜看着景颜的眼神满是疑惑。 景颜却只轻轻一笑,什么都不说。 沐夕颜也没再多问,亲自为她拉开了一把椅子。 坐定之后,景颜才开口:“阿颜,我这次,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沐夕颜怔了一下:“你要走?” 景颜点头:“我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今天就过来向你告别一下。” 这消息很突然,沐夕颜一时有些反映不过来,怔了好久:“那,你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景颜却无奈地叹了一声:“阿颜,这一次,恐怕要很久,我才可能再来京城了。”她自然不会告诉皇后,自己是被皇帝吓得不敢再来了。 本来她都不打算来告别的,可再想想,这真是太窝囊了,想她景颜,天下第一美人,纵横江湖几十年,何曾怕过谁?就算他是皇帝,可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岂能为了他一个带着杀意的眼神怕得连难得认识都好友都不敢见了? “那一路顺风。”虽然有心理准备,可一点她要走,沐夕颜还是难掩失望。 “你也要多保重。”景颜看着她的脸,想她去年刚被带回宫之时,虽然情绪很不稳定,人也非常消瘦,可眼中却有光的,哪是如现在这样的,纵然锦衣玉食,却一日比一日消瘦... 沉吟了一下,沐夕颜又缓缓说道:“我已经说服皇上放了景容了,不如,你再等几天,带着他一起离开京城。”也只有把景容托付给他这个师姐,自己才能彻底放心。 景颜却显得惊讶:“皇上答应放了景容了?” 沐夕颜点头:“也就是昨天吧,皇上已经应允我了。” “那,你以什么为交换?” “还能做什么?”沐夕颜苦笑:“如我这样的人,还能以什么为交换。” 景颜的看她眼神又多了一丝同情和疑惑:“那你...真的做得到吗?” “怎么做不到。”沐夕颜轻轻地叹息:“无非就是活死人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景颜轻轻地颦起眉:“阿颜,你确定皇上真的会放了阿容吗?” 沐夕颜一怔:“君无戏言,应该...会吧。” 君无戏言?景颜在心中冷笑,她不知道皇帝以前算不算信守承诺之人,反正自从他做稳那至尊之位后,可是变得越来越无耻了,他会这么轻易放了景容?反正自己是不信。 可是这些话,她却不能对皇后说... 景颜走后,沐夕颜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虽然景姑娘什么都没说,可是看她的眼神,似乎欲言又止... 她究竟在顾虑什么? 沐夕颜决定去了天牢,先看看景容的状况,再做打算。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换了一身宫女的装扮,拿着宫中的通行令,对守牢的狱卒说,自己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查看一下景容的状况。 负责守天牢的小小狱卒从来没见过皇后的真容,通行令又是真的,他也没有怀疑,直接把她带到了关着景容的牢房门前:“姑娘,这就是那个犯人了。” 透过天牢铁栏的缝隙,沐夕颜只看到一个人牢房中潮湿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身上的囚衣已经破败不堪,更沾满了血迹,像是刚刚受了大刑... 受刑? 是啊,皇上只答应放了他,并没有说不会折磨他。 沐夕颜的心沉到了谷底,却冷静地对那狱卒说:“把牢门,我要进去看个清楚。” “这...不好吧?”狱卒这时已起了疑心,皇上派一个这么美丽的宫女来看这犯人,仔细想想实在觉得可疑,一个脏兮兮的囚犯而已,这天仙似女子干嘛干嘛要看个清楚? 见他不愿,沐夕颜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金子...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近距离见到景容这惨状,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景容此时已经昏死过去了,并不知道她的到来,他身上,脸上全是伤,不是致命伤,而是那种细小的,不会惹人注意伤口,可是这样的遍布全身,他该有多疼啊? 沐夕颜强忍着眼泪,问那狱卒,“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姑娘,这可不关我的事。”狱卒也不愿意被这天仙般美丽的姑娘冤枉,解释道:“是皇上命人每天都要给这人上刑,但又不能把他弄死,可让动刑的那几位大哥为难,我只是负责看守,他的一根头发,我都没碰过。” 每天都上刑?沐夕颜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这可真是....恨他如骨啊! 纵然柔肠百结,可是面上,她却依然是一派平静,又将一锭金子放在那狱卒的手上:“你可以告诉我,这个犯人,皇上准备怎么处理他?” 虽然已经明白这女子不简单,可在黄金的诱惑下,年轻的守狱人还是屈服了:“他呀,明天就要被拉出去砍头了。” “你确定?” “当然,据说皇上还要亲自监斩呢。” ... 沐夕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天牢的。 她走的时候,景容依然还在昏睡,毫无意识。 这样也好,若是他知道自己来过了,亲眼见了他惨状,定会是很难过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她的异样引起了方小红的疑心:“娘娘,你这是去哪了?” “随便走走...”沐夕颜淡淡地回道。 方小红不信。 她敏锐地察觉到皇后现在穿着,明显是宫女的打扮,想到小姐临走前,特意叮嘱她,若皇后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尽快通知她... 而单纯的春儿则是关切的询问:“娘娘,你的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沐夕颜摇摇头,“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春儿和方小红面面相觑,看娘娘确实面有倦容,她们也只好乖乖地退下了... 四下无人,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沐夕颜终于落下眼泪。 小时候的自己,被人说成不会哭的怪小孩,可如今的自己,却总有落不完的泪... 若是以往,她一定会直接去质问皇上,质问他为什么不守承诺?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成熟了不少,明白有些事,光靠强硬的态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天刚蒙蒙亮,刑场边上就围满了人,今天是前朝的乱党行刑的日子,京中的百姓得知消息都前来围观,因为人太多了,做为大将军的沈暮都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皇帝一身玄黑龙袍,头戴帝王冠冕,坐在监斩台上,底下跪着的,就是前朝乱党,大将军沈暮凉州擒获的御命死囚——景容。 大理少卿文少霖看了看天色,低声请示道:“皇上,是时候了吧?” 皇帝不语,只是站了起来,走到刑场中... 行刑官忙下跪行礼,皇帝却只看着那被五花大绑的犯人。 顾倾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冷冷地看着他:“景容,你也有今天。” 景容艰难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帝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和皇上和阿颜的感情纠结,随着他今天的人头落地,应该就可以完全结束了吧? 可皇上却迟迟没有下行刑的命令,似乎在等待什么,这让景容本已死寂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这样一个废人,难道还有利用价值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人群中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瘦弱的身影正飞快跑向刑场的中央,向着犯人越来越靠近了... 人群一阵骚动。 可是见到那闯法场之人,皇帝却瞳孔一缩,神色变得慌张起来,忽然,他飞身扑上前,抱住那人滚到了一边,就在同时,几支箭“嗖嗖”地划过空中,钉在了木柱上... 弓箭手又拉开□□,蓄势待发,却大将军出声阻止: “等一下!” 一些人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不是将军让他们埋伏在这里的吗? “这、这不是皇后娘娘娘?”有人认出那闯法场之人的身份,惊呼起来。 “皇后?”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来这法场干吗? 躲过这阵危险的冷箭,顾倾便焦急地查看怀中之人的情况:“阿颜,阿颜,你没事吧?”刀箭无眼,要是刚才他自己慢一点... 他不敢想下去! 可是沐夕颜却一脸冷漠地推开他,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景容身边。 “阿容,阿容...”看着满身是伤的景容,沐夕颜难过地落下泪,他会这样重的伤,会受这么多苦,全是她害的,都是她害了他! “阿颜,别哭...”景容看着满脸是泪的阿颜,伸出手,想要为她抹去泪... “别碰她!” 顾倾一声怒喝,让景容的动作一滞,最终还是黯然地垂下手。 是啊,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碰她? 沐夕颜猛然转过头,怒视着皇帝:“你骗我!” 顾倾面无表情:“阿颜,马上过去,这里很危险。” 说着,顾倾就想拉她,却阿颜一把挥开: “不要碰我!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 顾倾也是怒了,挥手下令:“来人,把皇后带走!” 这还真是皇后! 围观地群众议论纷纷,金枝玉叶的皇后娘娘,和这前朝余孽,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几个官兵上前,想要把她带下去,可沐夕颜却奋力挣扎:“放开,别碰我!” 毕竟她还是皇后,几个官兵也不敢下多重的手,这样几下,非但没能制服她,反而让她抢走了一个官兵腰间的利剑... 她用力地抽出剑鞘,明晃晃地剑锋竟然直指皇帝!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顾倾眯起了眼睛:“阿颜,你要杀我?” 沐夕颜拿剑的手都在抖:“准备一辆马车,放我和阿容离开。” 所有人都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皇后竟然拿剑指着皇上? 锋利的剑光映在顾倾漆黑的眼中,他看着她,平静地问:“你真的这么恨我?” “我恨你!”沐夕颜咬牙切齿:“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恨你的!” “那这些日子你对我的柔情蜜意,都是做戏?” “是!”沐夕颜承认得异常干脆:“要不是为了阿容,谁要和你这恶心的男人同床!”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这话真的从她口中说出来,顾倾还是很难接受:“你真的、真的一点都没有爱我吗?” “爱?”沐夕颜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你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切,你竟然觉得我会对你有爱?” “是吗?”顾倾不怒反笑:“那你就尽情恨我吧,毕竟恨也是一种很强烈的感情,此生得不到你的爱,成为你你最恨的也未尝不可。” 沐夕颜一怔,心里悠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你、你想怎么样?” “想走是吧?”顾倾扯开衣领,露出精壮的胸膛,对着沐夕颜:“你往这里刺下去,你若真能刺得下去,我就放过你!” “你、你别逼我!”沐夕颜颤抖的手几乎要握不住剑了。 顾倾惨然地笑着,步步向她逼进:“你不是说你最爱景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吗?好,若你真的狠得下这份心,我就放了你们!”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胸口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