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摸着胡子,看了看师爷写着的供词,又看向卿海棠,心说这下你无从抵赖了吧。 “犯人海棠,仵作验尸也证明了你身上的那把匕首与王贵脖颈上的伤口吻合,它,就是凶器,你杀人就应该偿命,但你却畏罪潜逃,又罪加一等,辱骂朝廷命官也是大罪一桩,对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卿海棠瞥了一眼张敬,不说话。 “更甚者,本官查到你的那把匕首乃北魏兵器圣手所铸,而你来路不明,武功高强,又深藏不露,与北魏又有联系,本官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海棠,你从实招来,你究竟是不是北魏潜藏但我大梁的奸细。” 张敬双眼紧盯着卿海棠,她有这些罪名,必定是死路一条,敢挑战他的官威,你还没有这个能耐。 可卿海棠是谁,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可不是张敬说了算。 至始至终,卿海棠都是那一副蔑视的模样。 堂外的百姓议论纷纷,炸开了锅,北魏的奸细可关系到了他们的性命,能不关心么。 “我有话要说。” 卿海棠颤巍巍的一句,此府尹的惊堂木还厉害,周遭顿时没有了任何声音。 证据确凿的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我本不是青楼女子,凭什么任人践踏,我身在青楼带着一把匕首防身又有何不可,那把匕首,是儿时我母亲赠与我的,我又如何知晓它是谁所铸。我家人被山贼害死,而我坠入河中,流亡到此也并非我意,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奸细。”她卿海棠是卿明昱的奸细,可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卿海棠做奸细,卿明昱根本不配。 “若是一个女子为了自卫而杀人都要偿命,那若是我自杀呢,并非我愿,不也是他害死我的,他该处死吗?我才是受害者,难道就因为我是女人就活该被践踏,受了辱就得忍受着?天说过女人生来就此男人卑劣下等吗?女人也有尊严,也有人格,凭什么男人可以入学而女人不可以,若是可以,那么我们女人绝对不会比男人差。我的反抗,只是作为一个女人为了维护她的尊严而反抗。” “我可以爽快的承认,人,是我杀的,但我并不是奸细,你也不用再审了,如你所说,我杀人潜逃,出言不逊,侮辱朝廷命官,大逆不道,口供上这几天罪斩我都绰绰有余了,还多费什么口舌。” 卿海棠趴在地上,那不屈不败的姿态,她逐渐脱力的一番话,震撼了当场的很多人。多少人说她有违天道,是大逆之举,可也有不少人认同。 传统礼教下,国家只有女人,没有女性。 张敬把惊堂木又是一拍,乐陵和小青都被吓了一跳,就连王李氏也出了神。卿海棠的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乐陵却在心里笑,她本是青楼女子,哪里还有尊严可言,荒谬,简直是荒谬。 “肃静!犯人海棠已认罪,画押吧!”张敬语罢,师爷端着口供摆放到卿海棠面前。 卿海棠笑了,不知是在笑自己的可悲可叹还是笑她周围的人愚昧无知,笑着看似强大的大梁,也不过如此,笑这世间,竟都污浊成这个样子… 颤巍巍的手指终于是落下了,卿海棠看着那个指印,忽然想起小时候她还给卿子默在额头上给盖了一个,还命令他不准洗掉,结果他真的顶着那个红印过了好几天。 原本,它可以如此美好,而如今它却是如此丑陋。 乐陵眼珠一转,嗤笑了卿海棠一声,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大人,依奴婢看,柳絮明知海棠来历不明,还对她处处维护,关爱有加,说不定,她也是北魏的奸细呢。” “哦?如此说来的确有嫌疑。”张敬微微思索了片刻,问乐陵,“那你可知,柳絮现在在何处?” “不知,奴婢今日早起后就一直未见到她。昨日也一样。”这点她倒没说谎,风月阁里没有一人知道柳絮什么时候出去的,又去了哪。 “现在我大梁与北魏关系不如以前交好,况且北魏换了新帝,奸细更是容不得,不管柳絮是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人,立即带人搜捕柳絮,务必将她带回来。” 卿海棠一听牵扯到了柳絮,再也无法镇定,“狗官,此事与柳絮绝无半点关系,且不说我是奸细与否,柳絮是在湖中救了我,谁也没有料到,她待我好也只是因为我们的遭遇十分相似,同病相怜而已,若这样都不行,就有嫌疑,那这金陵或者说这梁国就根本容不下好人,奸邪佞臣当道,国家非亡不可。” 她不能让柳絮受到连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大胆!”张敬被卿海棠的话吓着了,赶紧拍惊堂木给自己压压惊,“你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诅咒我大梁亡国,还说自己不是奸细,这话能从我梁人嘴里说出来吗?你如此大逆不道,斩首之刑远不能惩戒,本官定会启奏皇上,让皇上将你凌迟处死。” 胡子抖着,张敬的手也抖着,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怕的,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怕死的人。 “横竖都是死,我又何必在意怎么死的,只是柳絮实在是无辜,如果柳絮受到我的连累,我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会回来,让你们不得安生!”卿海棠咬着牙,仿佛要把牙齿嚼碎。 听到这样的话,所有人心里一颤,突然有一种即将死去的恐怖错觉。 “本官办案,还容不上你来指点,来人,把海棠押下去严加看守,待本官提案给吏部后,由皇上发落。另外,把柳絮给本官带回来。”张敬挑衅地看着卿海棠,得意一笑。 “退堂!”惊堂木又响了一次,而很多人心里都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郑言恪看着被衙役拖着的卿海棠,鲜血干涸在她的衣衫上,这般好强执着的卿海棠,让郑言恪想起了过去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