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宴并无多重要,皇家偶尔会办,以此讨一兴致,像今日这般大费周章征般也是头回,因此也来了上京大半的官眷少爷小姐。顾嫣然半路溜走了,菊宴本就未邀请她,是她觍着脸求自己爹爹才来的,说不喜这样的场合,此刻不知在隍园的哪处撒欢呢。
她还未到场台便远远的听见了歌舞的声响,耳畔欢笑声不止,把酒碰杯声彼伏。
庸饶绕过朱红漆的抄手长廊,双手附合红石腰饰前,端庄华贵,脚下的裙摆未沾落地,脚步轻盈稳当,每一步都些许沉重,仿佛昔日里走在冰冷的皇宫鹅石地板上。
今日上京城里该来的不该来的也都来的,这里满堂高坐之人十有七人便曾在她稚嫩不更事时招惹过她,踢打过她的,辱骂过她的,陷害过她的……
可是,没人知道她有个坏毛病。
就是记仇。
他人如何待我,便以数倍还之。
谁拿自己的脏衣服来让她洗,她便偷偷取了剪刀化开他们衣服的线口,隔日眼睁睁看着几人的宫裳破线勒到皇后殿内的紫檀桌,打碎上好的茶壶瓷器,被皇后下令活生生丈刑打死。
哪个小太监踹过她,她便往谁的窝褥里塞过拳头大的老鼠,胆大的被抓的满脸伤痕,胆小的也被吓得屁滚尿流。
而哪个宫女给过她搜饭剩菜吃,她便偷往她们的胭脂水粉里放磨好的蜚蠊屎……看着她们的脸一个个红肿发泡,将脸抓烂。
……
将士无论何时,只要一有纷争挑衅,便可随地划策作战,她不是真正提刀上战场的武将,却是常常置身与昏暗处的散兵,可骨子里武将流着的血液告诉她,谁都可以欺负她,那她当还回去,才不失礼节。
她抬脚,紫色的步履跨过半个膝盖高的门拦。
高座上,是身着暗黄色蟒衣的太子,他正同一旁别国的使臣把酒碰杯,有说有笑,忽然那黑衣男子侧头,一双寒眸径直看向庸饶,江子策执杯的手一顿,也寻着他的目光看去。
庸饶慢慢走近,艳舞的戏子纷纷让路,耳边的声乐顿时销声匿迹,众人的欢笑惹语声也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忽然走近的紫衣人儿。
少女明眸皓齿,唇红肤白,睫似长扇,神如秋惠披爽,惊艳绝俗,贵不可言。她身形不高,却肩背笔直,目光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人,不由得让在座的人心中微微一叹。
上京城从不缺少美人,可这般直夺人目光的贵艳却鲜有。
案座中,有人目露疑惑打量,有人擦眼细瞧,还有人暗暗绞了绞手里的丝帕,直将人恨不得盯出几个窟窿来。
她停下脚步,端端正正,立站在中心之间,脚下血红的巨大绒毯绣着的扶桑花仿佛做了配角,将一个本就夺目的人儿更置流光溢彩。
微微抬手,朝着座上穿着暗黄色的少年颔首一礼。
“阖丰见过太子殿下。”
四周寂寥十分,秋风吹起,将她的话轻飘飘的传入在座的所有人耳中。
如重锤砸山一般,雷霆万钧,余音袅袅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