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渊这个晋王孙做的,当真是落魄潦倒至极。出生在王室太子膝下,捧在掌心长到七岁的金枝玉叶,一朝国破,家中长辈尽亡。而他沦为阶下囚,原以为此生只能被囚在小室内,度过余生之时他却被杀父仇人看上了。
说来他被囚之时也是多亏了,陈文昆和阿南的接济和暗中护佑。陈文昆的先君乃是晋王朝中元老,与他大父既是君臣又是心腹之交,所以魏大将军反叛后第一个绞杀的也是陈家先君。
陈文昆当年被陈老夫人拎着棒子,逼迫他暂且放下仇恨不做无谓牺牲。少年人的心思哪里是一根棒子可以止住的。而他周明渊入内城便成功为陈文昆报父仇提供了梯子。
那日乾宫失火后,他浑浑噩噩的与旱奴混在人群中,被冲出了东京城。一路颠沛流离到了归云镇,昏迷在街巷被拾回了府衙,而旱奴将他送至府衙便倒地身亡,身上早无一块好肉。
归云镇使君曾是他阿耶下属,因无子嗣承继遂对外说他周明渊是家中独子,事实上他未改名未改姓,谁又不知使君之意。可惜天意弄人,身边之人为了他能活下去,一个个都付出了全部。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想去试试,他想为使君护住一城百姓。想代替为他周明渊身亡之人一道活下去。
周明渊跪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处,看着跟前快咽气的老马哽咽。这匹马听说还是他阿耶赐给使君的,当年的小马驹如今也是倒在地上唯剩最后一口气在。
“咴~~~”
瘦骨嶙峋的老马用最后一丁点气力昂首嘶鸣,似在安慰身边的少年郎勿要难过。周明渊抬袖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滚落的泪珠,此时老马双眼浑浊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两日的不眠不休,让本就算不上壮实的少年郎也有些爬不起来,瘫在地上良久才慢慢起身。他俯视地上的老马随后环视四周。
幸好这几日下过雨土地湿润,周明渊取下包袱拎着剑朝荒山脚下行去。欲给老马一个归宿,一刻钟后他瘫坐在地喘着粗气,而跟前的坑还未挖出半米长。
“初七,迁坟乃是大事,怎可凭你一人喜好。”
无极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一日,却被初七唤了出来,原还心中欢喜谁知竟是拉他来做挖坟的活计!
挖谁的不好,还非得挖自家祖坟!
初七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回眸招手示意身后的几个汉子快些。无极扯着他的手臂很是不解的问:“你到底为何要挖祖坟?”
“是不是兄弟?是就别问为什么,帮我挖就是。”俊朗的少年脚下不停单手圈住无极肩头,偏头凑近他好似在说,今日阳光真好一般。
白袍小子心塞至极的瞅着,身侧这个混不吝的少年郎。
而混不吝的少年郎笑的那叫一个灿烂,指着前头的山包朗声道:“看见没,我家祖坟就在那上头,再快些,今日若能迁完每人再加十个钱!”
后头几个汉子立刻加快了脚步笑道:“那就多谢小郎君了。”说罢一个个迅速越过二人上山。
“你归家会不会被你家阿母打折腿?还有你哪来的银钱雇人挖坟?”无极看着汉子们已经开始上山又将目光瞥向初七
这少年郎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让他很是头疼。
挖自家祖坟,这绝对会被往死里打吧!
初七笑着凑近他眸中有狡黠一闪而过勾唇道:“咱们兄弟,你的不就是我的。”
少年眉目俊俏,笑容鲜活。
翩翩少年郎
少年的话无极没听清,只知侧眸看着身侧的少年郎红着脸发愣。初七被他这模样逗的愈加欢快,笑道:“~无极这般眼神莫不是看上了我?”
被调侃的无极脚下一跌跄抬眸见初七说完话,已经迅速上了山正望着他笑,才知是被戏耍了。白袍少年张了张口忽感脸上烧的慌,良久才平缓下来转念就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心中甚是复杂。
“喂美人,你挖坑做什么?”
山上的初七指点了汉子自家祖坟的位置后,转到另一侧,见一个娇俏到雌雄莫辨的少年正奋力挖坑。他凑近少年好奇的问。
周明渊擦了擦汗仰眸,见是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少年郎在问话,不欲搭话他指了指前头的老马便又埋头挖坑。
他还得赶路,没时间理会不相干的路人。
初七顺着跟前人指的方向望去,见是匹老马他眸中好奇之色更甚。又见少年不欲搭理他遂道:“我正好迁坟,不若你别挖了,待会我家祖坟的坑给你埋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