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在这个人面前总是容易无措,总是容易难以自控,听着她低沉柔和的声音,被她那双平静中带着包容的眼睛注视着,他整个人就变得软弱,变得像云一样轻飘起伏。
时隔一年,仍是如此。
谢连衡病着,思维不复平日清醒,又刚喝了药,没多久就困了。后头发生了什么,也记得不是特别的清楚。
只知道那人一直坐在床边轻声地与自己说着话。
她说:“幼珉……”
“幼珉……”
“幼珉……”
后来,好像还给自己唱了支曲。
温淳的、低沉的、轻缓的曲调,遥远得像是从天上传来:“寒山月,如弯钩,征人北望霜满弓……”
谢连衡靠在榻上,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眼睫一点点地低垂——他睡着了。
止戈又坐在榻边注视了他坐一会儿,站起身将人轻轻托起,在榻中放平,又取过被子为他齐整盖好,才回身摘下晾在一旁架子上的大氅,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雪又下了起来。谢春喜正搁屋檐下坐着发呆,见她出来,赶紧爬起来道:“殿下……”
止戈一边反手将鹤氅披上,一边道:“他睡了,你留意照看着,有事报与我知道。”
谢春喜下意识地往屋门方向看了眼,赶忙应道:“是。”
止戈便一颔首:“今日我还需进宫一趟,便先走了。”
谢春喜躬着身:“小的送殿下出去。”
第二日谢连衡醒来,病倒是好了许多,但人却有些不太好。
他睁开眼后呆呆地躺了一会儿,坐起来倚在榻上。昨日记忆慢慢回笼,谢连衡的表情也跟着逐渐凝固。
不久后,谢春喜推门进来瞧了眼,见自家少爷醒了,就问道:“少爷,可觉好些了?春喜给您打水来?”
谢连衡静坐着不说话。
谢春喜等了等,又问:“少爷可饿了?朝食想吃些什么?”
谢连衡静坐着不说话。
谢春喜:“少爷?还难受?我给您把那郎中再叫来看看?”
谢连衡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把头一别,静坐着望向窗外。
谢春喜这下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忙走近几步,小心地去看谢连衡的脸色:“……少爷?”
“少爷?”
谢春喜一连叫了好几声,又近距离观察了一会儿,默默退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他再次把永仁堂的坐堂医给拽上门来了。
路上,那老大夫见他急成这样,问道:“可是病情加重了?”
谢春喜肯定点头:“加重了!”
老大夫抚须沉思:“不该啊……可是又吹了风,还是用了发物?你细说来。”
谢春喜道:“没吃,也没吹风。”
老大夫:“那……?”
谢春喜急道:“少爷他一觉起来瞧着精神极差,人也不说话了!”
老大夫一惊,忙问:“可有发热?”
谢春喜被问住,犹豫道:“应是没有?脸上未见红热之色。”
这老大夫姓庞,入杏林已有数十载,经验丰富,当下心中已打过许多腹稿,缓缓道:“先看过人,才有定论。”
谢春喜点头:“是极,是极。”
又将脸探出帘去催道:“马兄,劳烦快些跑!”
拉车的大白马谢小满不知是不是真听懂了,竟当真甩起蹄子奔跑起来,颠得车上二人是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