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喧闹,就算虞怀瑾今日改了性子不去凑热闹,恐怕也让人难以安然用餐。
虞怀瑾停杯投箸,率先打开了窗子。雅间设在二楼,透过四方的小窗,正好可以看见一群衣饰华贵的少年,眉眼间皆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他们围站在一张翻了的桌前,桌子下方似乎爬跪着什么人,被为首的男子用脚死死的踩着。
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倒在一旁,酒菜撒了一地,各位食客更是惊颤四散,噤如寒蝉。帝都金陵,权贵遍布,平头百姓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看眼前的这几位公子皆不是等闲之辈,此情此景也难怪无人敢出手相劝了。
角落里,店小二拉着掌柜匆匆赶来,掌柜战战兢兢的观望了一会儿,才知事情的始末。为首的是赵太师府大公子赵延,脚底踩的人是店里帮忙看顾马匹的童子淇官儿,爷孙两个从南方逃荒而来,掌柜见二人可怜,身上又有些个豢马的功夫,便留了二人在店里谋个生计。
三五天前,几位公子来店里闲叙,马行至店门前,淇官儿忙上前相迎,不知怎的,赵延的马儿突然受惊,发起性来。淇官儿全力拉住缰绳,才避免了公子坠马。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儿,赵公子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一腔囧气无处发泄,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了牵马的小童身上。夕水街上人来人往,立时对他拳脚相加又有失世家公子的格调,只能将仇耿耿咽下……
几天来,赵延带着一群纨绔公子哥晚晚都来店中闹事,不是摔几个酒坛子,就是言语挑衅食客。掌柜不敢得罪,每每都让淇官儿躲了,便今晚赵延早早就让人去蹲了淇官,才有了眼前的祸事。
“今晚寻你安马,你为何又不在……啊?”喧闹中心,如深林幽冥的声音缓缓传来,四周顿时如死般的寂静。少年身着朱紫华袍,衬得肤色无血色般的白,人影中虽只露出侧脸,确是峰峦般的棱角分明,一弯细眸半闭,邪魅至极,眼底尽是唯我独尊的玩味儿。说着,少年覆在淇官脸上的脚又发了力。
“啊……嘶……”淇官嘴角沁着血,痛得发出闷哼声。怒目圆睁,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眼看僵局无人打破,掌柜急的直跺脚。
“孙儿……孙儿……”华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的从折廊下连走带爬的赶来,看见孙子被欺辱的抬不起头来,撕心裂肺的喊道。继而扑通跪倒在人群面前,膝盖摸索着向淇官趟去。生怕眼前的老叟污了自己的衣裙,各位公子不动声色,极厌弃的让出了一条小道来。
枯枝般的双手攀在金丝勾嵌的华靴上,赵延剑眉轻挑,毫无泄力的意思。他悄悄汇气于丹田,藏在宽袖里的拳头紧了又紧。拳风呼过,一记实拳直冲老叟的面庞。
说时迟那时快,路云翻身而下,一个立掌劈将过来,借力打力下,那记重拳擦着老伯的枯发重重砸在了赵家恶仆的脸上。霎时间,那恶仆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块,血沫和着两颗牙齿喷涌而出,倒在了一旁,缓了许久才稍稍坐起身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赵延暴怒,一脚踢开了淇官儿,爷孙俩惊魂未定,蜷缩着退在一旁。
乌泱泱的人群畏畏退开,还没等众人反应,赵延的铁拳便又如暴风般席卷而来,不过这次冲的是路云。拳风呼过,鬓边的须发如花开般飘逸舒展。薄背轻旋,盈盈躲开,赵延铁拳已出一时刹将不住,冲出两三米远,倒下了对面的方桌上,人仰马翻。右手还十分不巧的按进了一盆热汤里,模样十分狼狈可笑。
“少爷少爷!”
“滚开!嘶……”赵延一把推开了家仆,举着烫红的右手,又羞又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