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扬手欲打断她的思念之际,一洁白皓腕却较他之前,于空中翻转而过,转瞬抓住他欲行动之手。表哥不耐地施以眼神,却见窦姝一脸怒容相视,许是未料他们也在此处,瞬间滞愣的空当,窦姝已甩开他欲兴风作浪之手,转身护在女子面前,仰头道:“你一堂堂七尺男儿,竟做也做如此为人不齿之事。实不能当男子汉一称。世人皆看错你也。” 表哥反应过来,才见不止她一人自不量力,身边亦站着两个高大男子,其中一人正是他的表弟曹操。表哥噗嗤一声,先行笑出声来,抱着双臂,嘲笑万分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可是忘了,这乃我妻之家,你们不过三个外人,也敢如此嚣张,插手我们夫妇间的事,管得未免宽了些。” 此言直逼曹操而来,然他尚未开口,身旁人已先行回应,袁绍向来无所畏惧之事,曹操不同,他与这人有表亲关系,若今日撕破脸面,恐日后再难相处。袁绍想到这点,便开口替他解围,然言辞铿锵有力,分明态度强硬,语气强烈道:“且不论我们为何在此。你动手打女人,还算男人?我早便看你不顺眼,仗着家中声势浩大,抢夺他人之妻,与强盗有何区别?如今你又动手殴打,若我是这女的兄长,必打得满地找牙。” 表哥却对这话中警告恍若未闻,反冷冷笑了起来,颇为不屑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看来我表弟便是因与你这般粗俗之人接触过多,才成今天这副模样。好啊,想和我打架?不如我们试试,看看是谁打得谁满地找牙?”说罢,表哥挺胸而出,目光迥然,神色凛冽,然他身姿高大,威武不凡,立于袁绍面前,竟仍高出半头,加之自小习武气质卓群,如此看来当真如一顶大山将所有光线遮了住。 眼看二人真在此干架,一旁窦姝曹操皆看戏模样,丝毫无阻止之意,地上女子便强撑腰腹疼痛,于地上缓缓支起身来,“你们等等……莫要在此地,若惊扰别人,会遭来诸多麻烦。”言及,却将眼神转向面前这名男子,方才他正用手中腰带将她打至遍体鳞伤,如今这腰带仍被他攥于手中,她的目光只在此上忽动一瞬,便瞬间转移,心中疼痛自不言说,然现这场合让她如何开口,万万难启之下,她亦不知一时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能一如往常以低眉顺目,祈求他将一切中止。 见她这般模样,窦姝心中痛言,究竟怎样的生活,活活将这本才情兼备的女子逼成现今这般敢怒不敢言,再无话可说之人。而转眼见这表哥,脸上竟是丝毫悔意皆无,仿佛自己做的不过再寻常之事,这般坦率任性更让窦姝不齿,日后若她真嫁了过去,想必生活万不会比现在幸福,恐更糟糕也说不准。这么心下想来,窦姝越发觉得女子可怜可哀,此刻也顾不得身份有别,弯腰欲将她搀扶在旁,目光所及之处,她身上,手臂上皆是伤疤。这必非是今一日所能造成,联想先前亭湖桥处遇之事,女子脸上哀伤于那日便早已呈现,这伤痕亦已历久而渐渐淡去,然而如同伤口一般,只会淡去,而不会消失,这是一生的伤口。 若有人如此对我,我必加倍奉还,要他好看。再者,父亲亦不会轻饶于他。这么想来,便更觉此女可怜之至。不仅身世如此,生在这么个毫无爱意可言的家庭,还时常受主母讥讽,就连亲生父母也未曾真心相待。如此生活,她是如何挨至今日?这么一想,又觉女子性情实在坚强,先前对她的柔弱印象一扫而空,只感叹那是自己的片面之见。 她正这么想着,却听得眼前表哥忽地哈哈大笑,如此癫狂,眼角甚至带泪,“你这话是何意思。你瞧你这哀怨犹怜的模样。当初正是凭这副神态将我迷得神魂颠倒。如今可是又用相同手段,欲将这三男一并收入囊中?你还真是□□一名,时时想着男人,是否除了用你那容貌才情勾引男人之外,便找不到再存活于这世间之事了?” 表哥如此这般侮辱,女子却只掩面饮泣,仿若全身力气皆被抽尽,竟连摇头的力气都已了无,那般绝望之色,让人看了也不免心伤,忧叹此女身世怎的如此坎坷,如今还遭这般不幸境遇。 听得身旁一阵惊呼,女子神色激动,连连摇头,欲上前阻止,窦姝这才看见,原来袁绍已挥着拳头迎了上去,于表哥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将他一拳打趴在地3,随后又扑克上去,嘶喊之劲儿,仿佛真为所爱之人报此情仇一般。女子不停地摇头喃喃,“这样只会伤害到你们,我心不安。”窦姝正立她身旁,闻此动情,便覆手包住她手,轻声道:“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本初下手自有分寸,何况他也并非面上看来是个善茬。这表哥不可能伤到他,也做不出报仇之事。你心太过善良,因此才容忍了诸多这般不平等待遇。你虽女子。然我所见,你绝非普通女子,而是一举世无双的诗意女子。你万不用如此委屈自己,找一个真心待自己,可平视自己之人方才最为重要。”她亦受袁绍热血所染,这表哥实在欺人太甚,故此才会对她说出这般拥有强烈主观意识的诱导性言论来。否则若论平常,她万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只是如今忍无可忍,只愿这女子莫要做出今后让自己后悔之举。 然女子却定定看着她,那目光纯粹,让窦姝有片刻哑然,忽地反应过来,此刻自身还是男性示人,便心下慌乱起来,正欲急急抽手,却反被女子更紧地握住。窦姝更加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却见女子拍了拍她手,轻轻地说道:“我们均为女子,瞒不过我的。” 窦姝登时无语,一时被女子非凡聪慧折煞,当即暗下誓言,必带她脱离苦海,然而又转念自嘲,女子如此才情,何须自己多此一举呢。然而终究情情爱爱,让世间众人孟了双眼,亦有了牵绊,故才深陷于此,久久无法脱身吧。便只哑然一声,“莫要说出去……”面对如此眼神,竟连辩解都少了。她微笑点头,今日还是初次见她如此轻松地微笑,竟连笑都于不知不觉减少,该是何等悲哀之事。 再说袁绍三人,即使心中无一丝畏惧,然而他们都深知,无论她是否是将军府的千金,袁绍是否的背后是否是四世三公这巨大光环,还是曹操这同样光辉背景,无论哪个身份,都是足以耀眼,可于一方受人尊敬之人,然而在这朝歌之城,这表哥才是真正做主的小霸王。他们若正面刚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三人仿若心有灵犀似的,曹操主动上前劝架不成,便将袁绍一把拉至身后,待气喘吁吁的二人情绪皆有所平复之后,平声静气地说道:“表哥,此事是我们考虑欠周了,先将打伤亦是本初之错。我们在此便向你道歉。望你看在我的面上,卖我个人情。不再继续此事,我们亦不会将你动手打人的事告知于这小姐的父母。” 听闻曹操此言,正将女子扶至椅上坐下的窦姝身形一顿复起身之时,神色已和曹操一般恭敬虔诚,微低着头,以表诚意。 曹操此话多有技巧,当即便让表哥冷笑出声,挑起一边粗粗的眉毛,反问道:“表弟。你这话是在威胁我?” 曹操不卑不亢,并未过多情绪表露,只是嘴角微微向上一扬,无比自信地说道:“孟德并无此意,然表哥既已提到,孟德便再多言一句。你虽不必顾虑这家老爷的态度,然你需顾虑世人对我曹家态度。若此事传出,祖父必不甚高兴。如此,恐多有周折,对表哥此后仕途也颇有影响。望表哥可多思虑一二。” 这表哥一家虽与曹操一家不甚来往亲昵,然而曹腾威名在外,如何不知当今地位,自身虽以十分努力,然在外行事,别人多半看的是曹腾面子,才会办起事来如此方便。若少了这么一棵大树庇荫,虽不至中道衰落那般凄惨,然而多少会有影响,今后也恐有诸多新生麻烦,倒实连这朝歌霸主的身份地位也会一并摘了去。曹腾权力大至如此,如何不让人顾虑忌惮? 表哥将自己这多年未见如今霎时相见的男子上下打量一番,紧皱的眉头逐渐放平,仿佛想到什么,伸手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说,一切好说。今后若遇什么事,切勿忘了我们今日这兄弟之情。”随即阴险一笑,看样子是打算用今后利益交换此事的既往不咎了。 闻此言,窦姝方还有些为曹操担心,恐他今后便落了把柄在这人手上,谁想他却一脸春风得意,丝毫不带忧虑之色,当事人都尚且如此,她便更无什么好瞎担心的,便也当轻松起来,此事应可暂告一段落了。 然这表哥将视线转到后面椅子上坐着的女子之时,仿佛想到些什么似的,摸了摸额角嘴唇,嗤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总之实在不带丝毫善意可言,窦姝当即便觉心下不妙,恐又将生事端,果见表哥极为得意地擦去嘴角血丝,故意于袁绍身边走了一圈,抽了抽鼻子道:“表弟本无需与我道歉,今日之事你尽坐壁上观,这点我心知肚明,因此我只相信,你是受非当朋友妖言所惑,才对你表嫂做出今日无举之礼来——” 他知于此,忽地停下,看向桌边垂头无言的女子。窦姝见他这副模样,却是心想,他所说的无礼之举,是指送信这事吗?看来真是怀恨在心,今日恐有诸多不便了。正这么想着,又听得他开口说道:“我这头上之伤,嘴上之伤,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消失的。”他坐于女子身旁,用手笼上其肩,充满爱恋地抚摸着她手臂上的伤疤,如此说道。 此情此景不禁让在旁观看的窦姝毛骨悚然,汗毛直立。莫名觉得背后一阵阴湿发冷,顿生寒意。表哥的眼神直射袁绍,其言十分直截了当,意思便指,若他低头为他认错,此事便一笔勾销,当成什么都没法发生过。 再说这袁绍,心高气傲之下,本就出于无奈才就此停手,他尚未嘲笑这人绣花拳头,这人倒好,竟生出如此得寸进尺的要求来,当真是有眼无珠,当他袁绍是死的,和那女的一样会任他欺负?当下便昂着脑袋,冷笑一声,一副毫不低头的傲骨之相,当真令人生畏。然而他尚未瞧见对方气急败坏之面孔,便觉脑袋一重,被人用手生生于半空按了下来,如此,他□□控得动弹不能,只能无奈于表哥眼前低头认错。 胆敢如此做的恐怕只曹操一人了,虽不知他们二人感情何时变得如此之好,窦姝仍不免震惊之下对曹操产生了佩服之情,没想他不仅气场强大,就连做起事来也毫不墨迹,爽快利落。 于是袁绍便已这样姿势,被迫着低下了那颗高贵头颅,出乎反常地低眉顺眼,乖乖说了道歉。然而众人未想到地是,这表哥也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便很快沉默下来,凝视着目光不曾在自己身上一眼的女子脸上,那般神态,仿佛完全不在乎袁绍说了什么。 待三人出克这府,窦姝仍觉方才一切都只似一场梦罢了。所幸的是,他们看到了后院那棵不知名的花树,虽不曾相交,然此次初闻,又遇大风,于漫天花海中,窦姝的衣裙裙摆亦被一并拂起。她的眼前忽然浮现一副画面,多情男子与男女。相知相识于这花树之下,男子牵着女子的手翩翩起舞。女子裙摆亦有如起舞的蝴蝶一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