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抬起头一脸狐疑地盯着她 。 “你说是我的,又说不是我的,现在又想说什么?”他忽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一种即将失去自由的警告气息在空气中发酵。 “当然……是你的。”祈珊珊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説。 “珊珊,我不是当年的那个高中生了,也不再是十八岁,任你老远打一个电话过来都会马不停蹄地疯狂奔向你,你明白吗?” 祈珊珊听到了自己心底失落地声音。 “男人总是会变化的。”她用叹息的口气说道。声线还是那么迷人,能够让男人酥软的那种。 “女人也是。” 他的口气虽然听起来仍然温和,却是丝毫不输她的阵势。 她感觉到了掌控失利。 祈珊珊把自己的睡衣全部褪下,裸露出洁白修长精致的双腿和……。男人垂涎三尺,几乎就要把控不住。可是……他说过,自己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十八岁年纪,会因为经不起一分钟的诱惑就答应她的那些无理要求。 “你不是说自己怀孕了吗?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只要你轻一点……”她豁出去了。 司机直愣愣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却始终不发声,手上的动作也是很安静,只有眼神中的那些细微敏感,暴露出心里的失落。 他真的很失落。自己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是这种货色。 “你知道的,我不敢,它要是没了”他指了指祈珊珊的肚子,“老板还会给我活路吗?你胆子可真大!” “我生下他,老板一样不会给你活路。”祈珊珊的语气开始发狠。她光洁的肩膀开始颤抖,如果不是刚才的那一幕幕场景,他真的会以为此时此刻赤身裸体躺在他身上的是一直骄傲发怒的孔雀。 “所以……你是吃定我了?” 祈珊珊一愣,随即自嘲地笑起来:“我吃定你?难道这孩子是我一个人就能怀上的?” “这孩子,真是我的?”他仍旧狐疑。 “我干嘛要骗你!”她终于开始发怒。 “你骗我还少吗?!从小到大,你骗我的事情有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娶个媳妇儿,挣点小钱过平淡幸福的日子,这种日子……这种日子简直猪狗不如!被一个老男人呼来喝去,被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捆绑,还要每天看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半夜等他回家,还要听到你……的叫声,我他么这么多年等来的就是这些!” “所以……你后悔了?”她知道,眼前这个爱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一个血性方刚的男人,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爱和喜欢,正在生活和时间的磨砺下,悄然减退。她抓不住,够不着,现在把控松弛进度的那根绳索,已经不在她的手中。 “来吧,最后一次。”她眼神凄然绝望。一滴泪珠从脸颊上滑下,产生了半分狠意。 “它不该来这个世上的。”他依旧未动。 “它该……而你,却不该。”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开始大叫起来。 还没有等男人反应过来,卧室的门已经不知道被谁拉开,随即他从背后听到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声,他慌忙地穿上衣裳冲出去,还没出大门口,就被几个保镖似的大男人摁在了地上。 地上刚下过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还集聚着水,两旁的花园草丛中,一股浓烈的泥土气息混入鼻孔。 他反应过来了,心却沉入了湖底。他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啊!她怎么肯?那一刻,他放弃了挣扎,竟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无比悲哀。 祈珊珊身着单衣,在其中一个保姆的伺候下去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袍,但那受伤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免心疼。 她亲自给老板打了电话,欲言又止地讲述了自己受到司机……的经历。 “那天正好事情多,我又犯困,就让保姆都出去办事去了,自己上楼睡觉。正睡得昏昏沉沉的,没想到那司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急急忙忙地一把就想扯掉我的睡衣……还好我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拼死反抗,才没能让他得逞。” 祈珊珊说这些话的时候,司机正被五花大绑地摁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撕破,脸上淤伤红肿血迹斑斑,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刚才那个还在床上听祈珊珊情意绵绵的男人。 老板没有多说什么,只在电话里说了三个字:“处理掉。”很冷静,就像是在说杀掉一只鸡那样,随即挂断了电话,在电话声中,她听到有小孩子的嬉闹声,那是阖家团圆的喜悦。 在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点后悔刚才的做法。 但既然已经做了,已成事实,她无法改变。 然而,就在祈珊珊忍住不去看下一幕的时候,电话又忽然响了起来。是老板。 “留着,等我回来再处置。”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祈珊珊的手抖了抖。地上的司机也似乎听到了这句话,或者是感受到了事情的转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望着祈珊珊这边。 祈珊珊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注目与希望,却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动作很轻,很慢,最后却紧紧地贴在了腹部,久久不曾放下。 她似乎感觉到,那边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她了解他的弱点。了解,便可以利用,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两个礼拜后,秦老板回来。 司机被从库房中拖出来,满身污垢,脸上早已看不清曾经的样貌,只是一昧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叫喊,他是完全被人拖着走的,全身上下看不出半点人的生气。 他的手被反剪跪在地上,面前是穿着布鞋,一身喜红唐装的老板。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水池上,潋滟得刺眼。他刚睁开的眼睛又轻轻地眯了眯。 看着老板手里面正在呷着的茶杯,他的喉咙不由得“咕噜”咽了一口,却因为嗓子早已干涩无比,这口空阔的喉结蠕动显得无比的艰难。 老板不慌不忙地给他身边的助手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一盆水朝他泼了过来,他身上一个激灵,战栗了好一阵。想他也是经常锻炼的人,身上的腹肌没有十块也有八块,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竟然被一盆凉水泼成了这个狗样,真是死也不瞑目。 他还是这么注重自己的形象。但此刻眼前的这个场景,和他自己亲手犯下的罪过,却不允许他帅气地死去。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狗屁不通的问题! “你猜这池子里的水有多深?”老板终于发话。还是慢悠悠地喝茶,茶道师又上来上了一壶热茶,换了刚才他看见的那杯。 他抬起湿淋淋地头朝那边望去,依旧潋滟得让他放不开眼。他的头又低了下去,闻到了死亡那该死的味道。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害怕,因为他已经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双腿的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盆水太凉的缘故。 “不说话?”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又一盆凉水朝他泼下,比刚才那盆还要凉,几乎是刚从冰里捞上来似的。 他忍不住浑身打颤,被五花大绑的身躯瑟缩成一团,以一种无比卑微无比可笑的姿势跪在地上。看,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不同,前不久他还在睡他的女人,现在却要跪在他的脚下求生。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几乎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是潜意识里在用意志回答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的问话。 “在认识你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来,是出于挑衅和不服输吗? “哦?呵呵……”老板倒也不恼,紧接着反问道:“几次?” “记不……清了。”他嗫嚅。 “给他口水。” 不知道谁往他的嘴里灌了两口凉水,灌入胃里巴心巴肺地冷,但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咕噜咕噜朝喉咙里面灌。 他忽然有了求生的勇气。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但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和狠劲儿在他的心底滋生,弥漫,将他吞噬。他想活下来。他忽然间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姐姐……想起了就算他在车库里面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都不能想起的人事。 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控制着他的全身,一口水,已经将他的神经意志全权击溃。 他说了,一五一十全吐了个干干净净。好像吐了一堆吃下去吃了好几年的脏东西一样,他不怕他不知道,就怕自己吐不干净,吐完后,他还是那个他,身上除了一身湿淋淋脏兮兮的皮囊外,仍旧没有半点人的样子,但这个男人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看着眼前的这个池子,他忽然觉得自己要是能死在这里也不错。 阳光实在太刺眼,他又开始闭上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