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机器医师的前苏联机器局员工西莉亚·海瑟薇十分精通机器制造及精密仪器,顺利成为路德维希的得力助手。为一系列任务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甚至她还擅长解密,虽然路德维希从来不让她直接参与电报工作,但她在破译被截获的苏联电报方面也果实累累。 “你喜欢密码?海瑟薇小姐。”路德维希偶尔会在她伏案工作时,倚在墙上看她。 她点头,浓密的眼睫在苍白的鼻梁落下一小片剪影。 “这也无妨。只要你不喜欢唱歌或者画画就好。毕竟那与你的形象迥然不符。” “我什么形象?”西莉亚皱眉。 “沉闷,阴暗。仿佛一只躲在地洞里已经五年的鼹鼠。” 西莉亚在这间昏暗的略微发霉的旅馆房间里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来他开始带她出去。 路德维希总是一张阴鸷苍白的脸,他有一双铁灰色的眼睛,总是沉默地看着德三区的孩子在大街上乞讨。有些孩子会凶狠一些,直接去抢衣着人模人样的过路人的钱袋,有的只是静静跪在地上,祈求一块干巴巴的面包。 “对了,海瑟薇小姐,你的手语那里学的?”路德维希点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个哑巴。” 路德维希一向有着相当敏锐的观察力,有时西莉亚会感觉他的目光如同一把断裂的匕首,笔直向自己刺过来。那断裂的地方比一把锈迹斑斑的刀锋锋利百倍。 “我的母亲曾经教过我。我曾经在柏林大街上卖过花。她说,当我遇到不给钱的客人,或者大打出手并破口大骂的过路人时,就要跪在地上打手语装可怜,或许可以活过一命。如果对方有点良心的话。” 路德维希似乎笑了一下,“海瑟薇小姐,你这是在夸奖我有良心吗?” 西莉亚不理会他,顾自摇了摇头,“但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我会死的,每个人打我一顿,哪怕我跪在地上求饶,他们也不会住手的。所有的伤痕累计起来也很要命。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自从母亲改嫁给了我的继父,她便日夜忍受毒打与谩骂,还会帮他一起打我,责怪我为什么不叫他父亲。” 西莉亚走到路边,买了几块面包,蹲下给瘦弱的孩子递过去。其中一个立即扯下她的钱袋,凶狠非常,一跃而起,迅速跑开了。西莉亚本来就没带多少钱,于是就没有去追。她蹲着又向前走了几步,把最后一个剩下的面包递给了另一个女孩,那是个看起来很乖的小女孩,有点泥土在长有雀斑的脸颊,□□涸的眼泪冲刷出一些亮晶晶的痕迹。她接过来,低头慢吞吞吃了起来。 走出伞外不过短短几分钟,西莉亚却几乎已经全身湿透了。而他站在身后,漠然举着伞,没有跟上前给她撑伞。 雨渐渐下大了,雨珠噼啪从雨伞恶边缘坠落下来,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路德维希微微眯起眼,看着蹲在前方的女子静静伸出手,给正在缓慢吞咽的女孩擦去脸颊上的灰尘与泥土。她的脸还有些苍白,带着大伤初愈的脆弱,仿佛一朵摇摇欲坠的白玫瑰。 “后天将交易一批军火。海瑟薇小姐,你替我取来。”回到狭窄的旅馆,他靠在墙上,看着她用毛巾把头发擦干,烧开水的暖炉在潮湿寒冷的秋季雨夜里升起稀薄的白色雾气,她深栗色的发梢在地板上砸下一滴滴水珠。 一瞬间他离她很近。近到她抬头就能碰到他的鼻尖。 而她深深地低下头。 躲避风声三天后,二人再次来到某酒吧地窖,通过地板上酒桶大小的密道进入地道,西莉亚在狭窄的地道轻声前行,很快来到了一扇门前,推开门的声音尖刺而令人不适,正在门边搓爪子的老鼠吱地一声逃跑。这是一间地下电影倒映室,后来经历过多次战火焚烧,毁了修,修了毁,后来它的顾客也差不多死光了。于是总算荒废了下来。 进展一切顺利,白裙女子走入地下放映室的大门,环顾四周,然后又走了出来。 驻手杖的黑帽子青年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倚抢看她。 西莉亚站在地道门口,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控制器,随着滴的一声。西莉亚脚边的小方盒子动了一动,牛奶盒大小的正方体伸出手臂与腿,小机器人舒展身体,走了进去。 “这是什么?”路德维希指了指。 “探测型机器人。” “路德维希先生,你也不希望我触动机关,惨死这里对吗?”她板着脸道。西莉亚虽然有点近视,至少桌子下包裹的几公斤□□她还是看得清的。 路德维希笑了笑,敷衍地道,“当然。” “海瑟薇小姐,你是苏联的帝国医师。精通机器人修理及检测。我听说苏联一种有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是吗?” “有的。我负责修理的就是那种机器人。”西莉亚皱眉,看着小机器人摸索进入放映室,并在几排桌椅下率先排查监听及危险装置,“他们和人类长得像极了。” “如果它脱离你的控制怎么办?” 白裙女子没有抬头,目不转睛得盯着前方,只抬起手,摇了摇手中一个齿轮形状的吊坠,吊坠发出在地窖的蜡烛火光下发出银色的光泽,她解释道,“机器吸引器。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就算他们要杀人,我拿着它,他们也会先走过来杀我。” “真是伟大。”路德维希拍手。 大约十分钟后,小机器人完成了任务,走回了她的脚边。西莉亚点头,低头迈入了地下放映室。 径直走到一张灰尘扑扑的桌子旁。 “找到了?”黑帽子青年的声音从地道中传来,带有模糊的回声。 西莉亚点头。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脚步声了。” 西莉亚弯腰,在桌子下摸索。听到路德维希冷冷的声音。 “有人来了。”西莉亚抬头。 “那就快走。海瑟薇小姐。把东西拿过来。” 西莉亚点头。 路德维希手杖敲了敲地,压低帽子,看着西莉亚从桌子后站起身,抬脚走来。烛光下她脸色苍白,胸膛起伏发出轻轻的呼吸声,灰蓝色的眼睛仿佛日落后雾蒙蒙的大海。 “快过来。” 女子抬手。一把枪出现在她手里,仿佛一只枯死的橡树树枝。 被一把枪抵在胸前。路德维希笑了笑。 “太遗憾了,我本来以为我应该信任你的。” “你跑不掉了。”白裙女子微笑,地道中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 “我不该信任你的,海瑟薇小姐。用一颗子弹换来的信任,是在下此生见过最廉价的东西了。”路德维希摇头。 “海瑟薇小姐,上帝说过,一个人可以有两次生命,过去你无可选择,现在你可以选择你的归属。” “我的两条命已经全部用完了。我出生在德三区,在苏联生活,伟大的捷列金长官赐予我第二条生命,让我活得像个人。”她又抬了抬手腕,伤口笔直对准他的心脏。“我很满意,并且希望带着它上天堂。” “天堂不接受叛徒,海瑟薇小姐。” 脚步声已经在地道口回响。 “我失去这只手的时候,你在哪里?伟大的路德维希先生又在哪里拯救水深火热的下等公民?” “德三区每天都在死人,你在哪里?伟大的路德维希先生,你在哪里?你只是权力的囚徒。你从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海瑟薇小姐,你可没有资格这样说。” 她的手越来越抖,最终没有开枪。砰地一声巨响,地窖门被踢开,一众人破门而入,顿时十几把枪指着二人。路德维希被迅速制服带走,各手下也被一网打尽,此次围剿任务足以列入夜莺情报司的史册,几乎所有叛军头目,都在本场走投无路的交易中为了铤而走险而全军覆没。 很快夜莺们便押着路德维希走了,地下放映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白裙女子慢慢放下枪,身边走来一位夜莺,并为她披上外套,“欢迎回来,海瑟薇医师。” 地道里传来歌声。德意志的帝国国歌。 唱歌的人有一副低哑的嗓音,三日后他将面临第一公民区联合审讯,并处以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