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黄色的小花在石碑前随微风轻轻飘荡。
段草草听见他轻轻地说,“娘,我带她来看你了。”
去年他来祭奠时,段草草才到他府里没多久,甚至那天因为看见石碑歪歪斜斜地从土里被翘起一大截而暴躁,还伤害了段草草。如今段草草却成了他心里柔软的那部分。
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辅佐楚恒,承受骂名中度过,如今才发现原来还有个人随着他的脚步,一直都在他身边。
时间带来的变化总是令人感叹。
他做的最不后悔的事便是用珠宝要挟段草草留了下来。
纵然……很恶劣。
段草草叹了口气,将手从楚漠掌心里挣脱,走到石碑前,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响头。
远处扫墓的鞭炮声被风送来,噼里啪啦,浓浓的烟雾自那处升起,一股火药的味道慢慢染遍空气。
楚漠自行磕头之后,拉着段草草,沿原路而返。
马车上,段草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其实想问为什么石碑上不刻字,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嫔妃,死后却只有一块无名碑。
其他不知晓内情的人,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墓碑,难免不把它放在心里,甚至可能会破坏这块墓碑。
似乎看穿了段草草心中所想,楚漠开口解释:“我娘入宫时,几乎一眼便被先帝选中。先帝贪图娘亲美色,日日流连我娘那里。可惜娘不懂后宫的规矩,并不知道后宫是要找靠山的,也不知道后宫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体。她以为只要先帝宠她,她便能安然无恙。”
“宫里的嫔妃都讨厌娘亲,因为娘亲一进宫就夺去了先帝所有的注意力。况且娘亲背后的肖家没有什么地位,便开始欺凌陷害娘亲。”
“娘亲是个温柔的人,她从来不会去和先帝告状,只是好言好语地和嫔妃说。可惜后宫的嫔妃早就知道后宫里没一个是可以相信的,若是有一副菩萨心肠就只能被踩在脚下。尤其是娘亲怀了我以后,她们危机感更重。”
说到这,楚漠停顿了一下。
“先帝终究敌不过嫔妃的联合控诉,将娘亲打入了冷宫。娘亲也没有抱怨,只是安安稳稳地带着我过日子,她没有自艾自怨,反而笑着跟我讲述从前的那些鬼怪灵异的故事,教导我不要去恨别人。”
“后来……我娘亲被控诉通/奸,先帝勃然大怒,不分青空皂白直接处死了娘亲和那个侍卫。我因为先帝被大臣们劝谏多日而留了下来。”
“但是先帝下令将尸体丢入乱葬岗,不允许任何人给娘亲立墓碑,我只能买通宫里一个要出门的小太监,去乱葬岗寻了娘亲尸体,带到郊外埋了起来。”
楚漠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段草草看着他低垂的眉目,有些心疼。
楚漠的言语中省略了很多被欺凌的时刻,就连冷宫的苦日子也是一言带过,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乱葬岗她听说过,那里有着数以万计的尸体,没人清理,还会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
楚漠当时年纪尚小,想想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无助地站在乱葬岗中,放眼望去,皆是七横八竖的尸体,其中血腥味与腐烂的味道围绕着他,浸染着他,他却只能一个人继续寻找。
段草草有些心疼,往前靠了靠,安慰道:“没事啦!都过去了。”
楚漠感到暖烘烘的脑袋靠在自己胸膛上,他伸出手摸了摸,一阵阵热气从段草草头顶散发至他的手心里,将他的心里填的满满的。
他也不是孤单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