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陪我玩泥巴的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进洞内,不顾肮脏污泥,覆盖在了小孩冰凉的手背上。
“以后不要再玩那个了。”
那人的声音如同玉石击磬,清润入心。
“可是我只会玩这个,也没人和我玩其他的。”
小孩又将泥人扯得四分五裂,但他单纯无知,只当玩物,天真且残忍。
那人将泥人从小孩手上拿开,然后将一个玉质小笛放进他的手里。玉笛清凉,是为仙器。
“日后只要吹响这个,我必会来与你相见。”
“那你会和我一起玩吗?”
“嗯,会的。”
画面一转,笛声清远。
那人几乎日日与狗洞里的小孩玩耍。
他每日清晨去买昨日小孩撒娇讨要的糖葫芦,然后寻着笛声又去那个狗洞赴约。
他们一人在里,一人在外,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相貌如何,只是交谈传物,竟也成了小孩的启蒙开慧之地。
“……娘很讨厌看到这个,我也不喜欢,我但她又不允许我丢掉,也不许我展示给其他人看,但我只给你看,哥哥。”
“此玉甚好,为何不喜?”
“因为它只有一半!娘说这个不祥,和我一样,没人会喜欢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是要被所有人喊打喊杀的。”
“并非如此。”
“可书上不也这么说吗?我昨日还在那本《志怪野谈》中看见了的,说‘残玉之子,命注孤星’……”
“不可信些歪门之语。”
那人向来清冷淡然的声音竟然也有了几分严肃,他将那本书收了回去。
“以后也不要看这些胡诌杂书了。”
“哦……”
“这玉……你能将它暂交于我吗?”
小孩爽快的答应了,那人看着手里的血灵玉,悄悄握紧。
一日过后,那人将今日的糖葫芦递了进去,又将补全的血灵玉一起放进了煜扬手心里。
“……这是,我的玉吗?它它它圆了!它不是残玉了?!”
那人在墙外微微勾起嘴角,但声音听起来依旧淡然无波。
“玉不为人,人非其玉,玉生来如此,人却由己力改天命。”
“阿扬,将此玉收好罢。”
小孩还在里面新鲜的翻看着补全的血灵玉,手上却是昨夜被母亲用藤条抽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
那人望着小孩的伤,默默垂下眼。
“好了,昨日的生字会写了吗?”
“……”
小孩的动作一滞。
“今日所教诗词也要默写五遍。”
“……”
小孩开始日常耍赖,他知道墙外这人吃软不吃硬。
“……哥哥,我今天不想写,可不可以明天再写嘛?明天我写六遍!”
“今日事今日毕。”
“可是哥哥,我今天手好疼啊,根本提不起笔,明天再写好不好嘛——”
墙外那人刚想说话,但看见小孩手上的伤口,又住了声。
良久,只听墙外那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好,那便明天再写吧。”
“好诶!哦对,哥哥今天上次的妖魔志怪传闻还没讲完呢!再说给我听听好不好?哥哥?”
明明知道小孩在得寸进尺,但那人又忍不住心软,只得再叹一口气。
“……今日都依你。”
……
顾若清脑中的回忆到此便结束。
他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忽然,一段回忆翻涌血海,如同旋涡般疯狂席卷了他的意识。
他再一眨眼,视野里又有了新的画面。
而这一次,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他眉目英俊,双眸呈暗金色,正面无表情的扭断人的脖子。
一瞬间,顾若清就知道那是谁。
那是成年后的煜扬——百年来最令人胆寒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