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面前的楼,七楼。”江源的口气可不像桑榆那么淡定,他带着气音,明显有些烦躁。
桑榆脑门上一凉,是雨滴掉下来,在黄泥地面上砸出来一个连着一个大圆点。眼看着暴雨来了,她放弃等宋濂的打算,轻“嗯”声便往楼里走。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江源的声音低沉,有气无力的调调夹着轻笑,“我知道你们得意的很,你,刘珊瑾,包括秦雪柔都一样,看起来好像吃亏,但实际上各个都拿了好处,一边装受害者,一边当吸血虫。”
这话说得简直是耍无赖,什么受害者什么吸血虫,桑榆听着便皱紧了眉头,一股心里始终没法完全熄灭的火气这下子又烧起来,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到浑身每个细胞。
桑榆把来电挂掉,她一鼓作气直接跑上六楼,在通往七楼的楼梯口停下,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就这短短几分钟里,江源再次打来电话,手机嗡嗡刚震动,桑榆便立刻挂掉,仰头看了眼楼上。
她听到了一声咒骂,回音的关系让这句听不太清楚,但毫无疑问肯定是问候了家里的某位亲眷。桑榆往下撇了撇嘴角,等平复呼吸后,这才慢悠悠地往楼上走。
看到她人露面,江源显得很是不耐烦,以威胁的口气大声说:“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把秦雪柔的那些照片发到网上!”
“江源,你现在手上也就那点照片能威胁我们,你要是发出去,我也不跟你继续耗着,直接打车去公安局报警。”桑榆抱着胳膊笑了,“不过我估计警察找到你前,熊凌峰师兄可能会先到,你不怕挨揍就行。”
“熊凌峰吗?他才不会,人家现在是蒋光明的爱徒,明年准备去美国加州大学公费读博。他脑袋又没病,怎么可能为了个二手货,一拳头打掉山姆大叔的船票。”江源鼻子里发出气音,来回着踱步。
二手货这个词直扎桑榆的脑神经,她黑了脸,眼神也沉下去:“不是说我来了,你就把照片删掉吗?现在我人站这里,该你兑现诺言了。”
“不急。”江源摇摇头,说着从地上拿起瓶易拉罐装的雪花,仰头咕咚咕咚灌自己,把手里的啤酒当成了矿泉水在喝。
江源脚边扔着三个空瓶子,靠柱子的半透明塑料袋里除了剩余的两瓶啤酒,还有平坦开的一沓纸。桑榆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发现是打印出来的英文文献,从题目看应该是江源在陈斌那里除开万能细胞外的另一个研究方向,但这版稿子上的第一作者赫然是刘珊瑾,江源的名字只堪堪缀在一长排并列作者的最末尾。
“你被刘珊瑾抢了学术成果,所以拿我和秦雪柔撒气呢?”桑榆挑起嘴角,毫不客气地嘲讽,“我以前就知道你无耻,但也没想过你能令人作呕到这地步。江源,你可真让我开眼界,见识到了极致的欺软怕硬是张什么嘴脸。”
“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江源黑下脸,瞪大眼珠子看向桑榆,“你懂什么!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你们都不过是吸血虫!那个课题我从研究生开始做,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熬了四年,甚至最后定稿文章都是我写的。刘珊瑾做了什么?她一共就花两小时分析过八个样本数据!可结果她是第一作者,我和从头到尾统共养了两盘细胞的那货一样并列第四作者。他妈的!并列第四!”
江源说着激动地将啤酒砸在地上,然后一脚将变形的易拉罐从七楼平台踢飞下去。他半佝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脖子上青筋儿暴起,正怒火中烧缺少一个发泄点,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在笑什么?”江源大声质问桑榆,酒精作用下强烈的情绪迅速瓦解了理智,他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回一丝一毫从容淡定,辛苦维持的“社会精英范儿”被无情地扒皮显出原型,那怯懦自私又无能暴怒的样子像条狂吠的疯狗。
“笑老天开眼,你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桑榆抱着胳膊,说,“就你那稀烂的人品,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刘珊瑾能看上你什么?现在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你看,你至少能帮她发文章。”
桑榆的话说完,江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期间嘴唇动了几次却都没发出声音,像是要努力组织一番语言才能把要说的话从舌尖吐出来。
“你不懂刘珊瑾有多可怕。”江源终于再次开口,他说到那个名字时咽了口唾沫,眼睛里的怒火被另一种强烈情绪迅速压过去,“刘珊瑾就是个疯婆子。”
“你觉得我拿秦雪柔的照片威胁你可恶是吧?那我告诉你,刘珊瑾天天都在对我做同样的事儿,她用陈斌的事情威胁我,把我当她手心里的兔子一样拿捏揉搓。”江源一开始还是低声诉说,但说着说着声音就拔高起来,很明显他的怒火再次占据了上风,把畏惧担忧都抛在了理智够不到的地方,“刘珊瑾就是个变态控制狂,我上几次卫生间都要汇报,她把我当宠物,当奴隶,恨不得给我装上实时定位的跟踪软件!桑榆,你想不到我的痛苦!秦雪柔和张悦算什么?不过就是被睡了几次,陈斌也没有要把她们当成奴隶!况且她们还从陈斌那里拿了好处!”
“什么好处?我怎么不知道。”桑榆冷笑着说。
“你怎么不知道?”江源大声说,“张悦不是去美国读博士了吗?还有那个熊凌峰,他凭什么能拿到美国加州大学的ffer,我不信凭他自己……”
“张悦学姐是不是去美国读博,你不知道吗?你谎话说太多自己都信了吧!”桑榆越听越上火,终于忍不了这些歪曲事实的言论,厉声打断江源,“你要是嫉妒熊凌峰师兄拿到加州大学公费留学资格可以直说!人家发1区的文章可不像你们靠见不得人的手段!江源,我听你说话直恶心!不过是被睡了几次?呵……是个人就说不出来这种话!”
桑榆摇摇头,她气得不想再跟江源多理论,此时只有一腔积攒半年的火气急着要发出来:“江源,你就是烂泥里的腐蛆,吃屎的臭虫,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你惨?我看刘珊瑾对你还是太好了,应该在你脖子上拴条链子锁厕所里!我不乐意骂你是畜生,因为畜生受不了这种侮辱,鸡鸭鹅哪个不比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