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盛元二十二年,端午节时节,九江阁里的位置坐满了人,上菜伙计手脚不停,一不小心就要撞上个人,再是辛苦也得立马压下情绪赔上笑脸去迎合。一年也就这回而已,九江阁在平城的酒楼里菜肴、酒水无不普通,平日里生意也算不得兴盛。唯有端午,客满盈门,为了抢上一个雅座,不是人提前一个月就来订好了位置。不为别的,只因这九江阁是平城九江上唯一可以挨着龙舟终点的酒肆,每年端午,为了看这龙舟输赢,人人都挣着抢着到这九江阁里来。马上就要正午了,人人都挣着去看那龙舟争霸的盛况。 酒楼里热闹非凡,酒楼外也人声鼎沸。端午佳节,沿街的叫卖声不停,粽子、香囊、菖蒲、雄黄酒……甚至还有关于赛龙舟的赌局。 “……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啊!一年可就这一次了喂……” “一年可就这一次……一年可就这一次……”越谙嘴里默念了好几遍,“阿景,一年可就这一次,我要压一把!快把钱袋给我!”说罢,一把从越景怀里抢过了钱袋。 “钱呢?阿景啊,你这小子不要这么小气,等回去我就把我的月钱给你。” “谙谙啊,你不要每次都这样,这摆摊的话哪里信得,端午龙舟赌一次,七夕情诗赌一次,中秋灯谜赌一次……一年这么多年节,多的是机会赌啊。”越景有些无奈,他是真的不想给钱,在他看来这摆摊设局的,只有庄家能赢,其他的莫不是往上赶着送钱。 越谙十分不耐烦,伸手就往越景怀中掏去,一把抢过了钱袋,明明都已走出去好几步了,越谙又还是僕愣愣的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念叨:“今年真不一样,今年可是大哥领队赛舟!大哥何曾输过,我们啊!一点会赢钱的。” 挤过人群,越谙蹿到了赌桌钱,边蹿便喊着:“我要压,我要压,今年一定是玄队胜!”说着就把钱袋里的钱全部压上去了。 大约是达官贵人太多,平城的赛龙舟不同于别处,参赛的队伍都是些世家公子哥组织的人手。背后势力互相较劲,能不能赢还敢不敢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所以比起赢,大家更在乎如何输得体面,输得得偿所愿。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倒叫赌钱的人手足无措,只好全凭运气说话,但若背后有人知道些什么,又或者将这局面瞧得清楚了,就又不一样了。 见越谙这么大手笔,旁边看热闹的人到是有些激动:“这位小兄弟,你一口气压上去这么多,怕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就是就是,小兄弟,你要是有些内幕,就赶紧告诉我们,大家好一起发财啊!” “她哪能知道什么啊,就晓得在外边瞎起哄。”越谙跑得太快,越景好不容易才穿过人群挤上来,一手抓起票据,一手拎起越谙的衣领就带着她往外走。 越谙也不好挣扎,可为了面子还是又叫喊了两声:“阿景啊,你放心,咱不会输,赢的肯定是玄队,你就等着数钱吧!” 凑热闹的人不少,见越谙这样说,都觉得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竟纷纷把钱压倒了玄队上。 唯一一人除外,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公子。 “老板,我压赤队胜。”人群外,一清朗之音传来,这声音温和又宁静,明明是五月盛夏,却叫人听出了一丝山中幽远。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瞧见一素衣公子,虽着素衣但掩不住自身的丰神俊貌。头发只随意结于头顶,用一木簪束住,亦有头发自额前束落。肤色十分白皙,只是这白皙在他傲然眉眼的衬托之下到显得这身随意装束毫不轻浮也不女气、更无苍白病气,到有一股隐世高人不畏俗世的飘渺之感。 这年轻公子着实生得好看,一时间到叫人看呆了,等他下注离去众人才反应过来。 玄队领头的是位列一等武官的越将军家长子,越将军胞弟更是手握五万兵马驻守边关 ,平城贵人虽多,这样的家世放哪儿都能说得上话。 而这赤队领头的背景就更胜一筹了,他是当朝宰相李俊的独子,家里更是还承袭了国公的爵位,其祖母还是敬乐太后的堂妹。如此背景,整个大昭国除了皇家嫡子,再无人能比得过他。 虽说这是李家公子第一次参加这龙舟赛,没什么准头经验,可实在是碍不住这出身啊,他就是不想赢也不见得会输啊,方才还欢欢喜喜压玄队的人,这会儿全都垂头丧气,直叹钱打了水漂。一时间,懊悔之声不断。 也幸得越景动作快,将越谙早早拉走,否则叫她听了这些话,她必然会与他人争执起来,她越家的男儿岂是他人可以随意编排的。 九江阁里,越谙方才坐定,越景就将能字据丢到了她面前,也不做声,黑着脸喝起了茶来。越谙知道他是生气了,也明白自己方才确实闹得有些过分,有失脸面。便拉下面子,给越景空着的茶杯填上了茶,讨好似的开了口:“好哥哥,方才是我大意了,不该这么闹腾,你大人有大量,喝口茶消消气,就不要同妹子我计较了好吗?” 越景接过茶,喝了一口,还是忍不住气,开了口:“现在晓得我是你哥哥咯?出门前,我是怎么跟你叮嘱的,这里是平城,比不得兰陵,不是你我可以随意胡闹的地方。别以为你穿上男装就没人瞧得出你是女儿身,惹了祸事还不是丢了咱越家的脸!” 越谙本就是不甘示弱的性子,方才是自知理亏才这般低三下四的为越景端茶递水,现在被越景一骂,脾气也上来了,桌子一拍就跟越景吵了起来。 “好你个越景,别以为我刚才叫你一声哥哥,你就可以教训我了。不过是一个只长我三个月的小儿而已!你要是嫌我今日做得不对,大可告诉大伯去啊!他要如何罚我,我越谙自是认了,谁要在这儿听你这小儿胡言!” 说罢,越谙一拍桌子就去了阳台,也不管越景态度如何,自顾自的看起了龙舟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