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她进了往生镜。我用冥术把自己圈了起来,所以我并未投胎。她倒投胎成了一个婴孩。 为了不被发现,我化作梨花树头的一只鸟。她在树下啼哭,一个素色的男仙人捡起了她。这男仙人竟没有把她带回天界,反倒敛去一身仙气,布下结界,就跟那女娃娃生活在这观里。这天界的人真是奇怪。 不得不说,男仙人法力高强,因为,我也被困这了…… 任凭我用尽千方百计,就是打不开个口子。当然了,这并不代表我的冥力不高强,不代表的…… 我去找男仙人要求他撤下结界,但他说什么就是不肯,说明缘由后,我勉强答应他,他可以不撤去结界。 其实吧,除去结界的事,这溯笺还挺好的,一切用度他都备好给我。 罢了罢了。回冥界也无趣,干脆在这观里亲自体验一把养闺女是什么滋味。 于是,我呆在观里,看着那个小鬼长大。 我不愿现真身给那丫头看,白天她在的时候,我就变成梨花树上的鸟,每日还变成不同样的,叫她认不出来。 这丫头一点都不贤淑,动不动就拿棍子打树上的花。有时我阖眼在冠上晒太阳,她眼瞎一棍子就把我打下来。她还跟她师父说她几时打下了只鸟,导致我每次趁那丫头睡着去找溯笺喝茶聊天,都被他嘲笑。 有次她差点把我拿去烤着吃了,我一急,开口说了句“住手”,这下就神奇了。 然后,我成了她口中那个‘会说话的丑鸟’,那傻仙听了憋笑不住没差点喷我一脸茶。 那以后她一得空就找我聊天,嘀咕的能力相比之下,她更像只鸟。 这样的日子总的来说过的还不错。 天界的仙力高强,十四年终有一天,他们还是发现了丫头。 我找那傻仙商量对策,他说不必了,那天雷,他要承。他心已决,我无能为力。 这对那丫头,太残忍。 那晚,我活生生看着他魂飞魄散无动于衷。 那晚,我扶住再次将要跌落的她。 我给她灌了药,救活了。 好在她并未寻过死,给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没落下一滴泪。她不是这么心狠的人。那以后,她不再怕冷。 她一醒来,不管我怎么劝,她就是闹着要去书阁。我帮她找书,找到了。她一把抢过去,随即打开来急迫地翻寻着。看了许久,她声音嘶哑地念着那句“逆反天道,天雷为罚。” 她盯着那书冷笑,吼道:“八八六十四道天雷,天道,真是好生的天道!” 她的眼中有泪。可算正常了。 书阁那事之后,她不再提起她师父,就在观中种种花种种草,没事也来找我说说话,语气跟以前差不多,但她不再叫我丑鸟了,叫我妖孽。我脾气好,看在她生病虚弱的分上,我不打她。 观门开了。有次我出去买面粉,想回来给她做个梨花糕。回来,她就不见了。 我在树下找到她的信。她回天界了。 我给观布下结界,不被凡人发现。然后就回冥界。 回到冥界,父皇没责怪于我,只能感谢大哥又帮了我一次。 冥界日子过于沉闷,导致我竟时时记挂着那丫头。 无聊之下,我去找孟婆想要碗汤尝尝,但她不给。孟老婆子这就着实小气了些,给那丫头一给就给两碗,我怎么着也是个冥界二皇子,一个面子都不卖。 孟婆像上次那样舀着汤,淡淡的笑着:“二皇子,任凭这天界多少重,你既有心,何不去?” “孟婆子你净胡说,我能有什么心……” “呵呵呵,二皇子这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细细想来,当断就纠正孟老婆子的思想:“瞎说,瞎说!” 奇怪,入夏了么?这冥界荒凉之地什么时候这么热了,热的我脸都发烫了。 更奇怪的是,我没捂着脸,却是合拳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二皇子,缘到了,念到了,你又犹豫什么呢?须知,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 我欲上天界去找她,刚路过那琮山,就发现了观中多了一丝气息。 我折返去看看怎么回事。 刚一打开观门,就看见那丫头了。她蹲在那梨花树下,拿着铲子,是在埋酒么?。 她连脸都不转一下:“来啦?” “嗯。埋酒?” 我走过去,发现有另一个铲子。那铲子长得真像专门等着我来使用它,一起干苦活的样子。 拿起另一个铲子蹲着她旁边,帮她一起埋,发现埋是一些蜜。 她专注地埋着,嘴又动了动:“上面的事我都办妥了,不回天界了。” 我也埋着:“嗯,你决定就好。” 她停下动作,打开一罐还没埋下的蜜,舀了一勺递到我面前:“留下?跟我在这凡世中,开个观?” 我放下了铲子,望着她皱眉,我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入夏了,光影一束束剪落在她脸上。一阵清风吹过这观,带动这棵梨花树。树摆了摆,一树繁花洒落。 她望着我,咧开嘴笑了笑,声音清啭:“留下?” 我望着她,一时鬼迷心窍? “好。” 就这样,我卖了自己。 这丫头真真不贤淑,之后在观中那些时日,我完全就是个做家务事的伙计。简直一点地位都没有。 开观也就算了,经常喝酒也算了。她还敢偶尔调戏调戏男过客,时常还嚷嚷要去凡世上去泡泡小倌?讲真,我脾气好,忍着,不打女人。 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孟老婆子又坑了我一次。 罢了罢了,我既答应了那傻仙要照管她,哪能说话不算? 看来,以后只能陪着她了。 唉,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