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城外,凤凰山的围场,彼时聚满了穿着甲胄的武行,除了皇亲就是勋贵,加上燕云卫的精英,浩浩荡荡的站满了整个山丘。
上回这样浩大的场面还要追溯到去年春天,彼时薛凤潇就任燕云卫朱雀营营主不久,三剑齐射,就带回了一头黑瞎子就彩头,惹得龙颜大悦。奈何今年,这位少年营主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几次弯弓搭箭,竟然频频失了准头,时至近午,竟然还是两手空空的。
就连骑马走在他身边的顾征都笑言,“你这心思不在这上头啊,怎么,这是打算给新人让路不成?”从前他可没有这份儿城府。
燕云卫来了一批新生蛋子,各个出身显贵,今日也是被破格带过来操练的,勋贵子弟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出头机会多,当下,燕云卫各营里的年轻千户百户以这样方式出头的并不在少数。
薛凤潇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索性把弓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知怎么的,今儿,一从家里出来,他就有些恍惚。刚刚那一箭射出去,没射中也就罢了,可笑的是,他的手居然是抖的,自从八岁上马学齐射,这还是头回。
“我总觉得要出事!”薛凤潇勒住手里缰绳,他看向顾征,神色严肃,“外面的布防你亲自去看过吗?没什么疏漏吧!”
顾征一脸嫌弃,“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今儿围场上的人,都是陛下钦点的勋贵,燕云卫的守将,也是霍大统领亲自拟出来的,保管是万无一失!怎么?难不成你还看出什么不对来了?”
薛凤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心里沉闷的厉害,不是围场上的事,那就是家里了……
想到此处,他心头莫名一紧,手下勒着缰绳狠狠的踢了一下马肚子,策马而走。顾征看着一眨眼就窜出去老远的人,一头雾水,嘴里嘟哝着,“发什么疯呢!”
薛凤潇在陛下眼前打了个转儿告假出来,毫不犹豫的,就策马往城内的方向跑,他虽说也不相信什么预感之说,但是总要让他亲眼看见她平安无恙才能放心……
薛凤潇一路疯跑到了城门前,就与一样是策马而行的琅琊打了个照面,见了他,薛凤潇的心反而更沉了。
果然,琅琊开口就是一句,“二爷,少夫人恐怕要生了!”
算算日子,这还差一个来月呢!他猜的没错,果然是出事了,薛凤潇的脸一下子冷硬的如布满了霜雪一般,甚至来不及与琅琊说一句话,他狠狠的甩了两下马鞭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越过了城门。
薛凤潇自从进门起,脸上就一直阴沉的可怕,他疾步如风的往自己的流觞馆走,一路上,下人见着了也都不敢说半句话,有的胆小的几乎吓得腿软。
刚进了流觞馆,就见院子里站满了人,莫说是两位婶婶,连平常不大出松鹤院的太夫人也在,屋子里不时传来阵阵响动,有器物的碰撞声,有丫鬟的哭泣声,更有时而夹杂其中,令他心口慌乱的,含玥的挣扎声。
薛凤潇抬脚就要往里走,奈何却被白氏的手拦了下来。看着儿子神色肃穆,白氏安慰道,“产婆和丫鬟都在里面,庄妈妈也在,你放心!”
仓促之下,白氏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虽说事出突然,不过含玥的身孕已经有八个多月了,找来的产婆也经验老道,她相信含玥能够挺过这一关。
或许是被母亲笃定的神色安抚下来,薛凤潇渐渐地松了口气,他的手一松,马鞭子竟然就掉在了地上……
众人见了薛凤潇回来,一时诧异,冯氏甚至还忍不住打趣道,“琅琊才出去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把你找回来了?”
薛凤潇眉峰一紧,侧着脸看了过来,那眼里的冰冷与厌恶,震的冯氏心口一跳,薛凤潇虽然没说半句话,可是那脸上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的。
冯氏心里不愤,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凤潇对他居然没有半点尊重,可她看着薛凤潇一身甲胄,腰间还带着佩剑,肃杀之气尽显,一肚子的抱怨就这么生生的吞了回去。
别说是冯氏,就连一向对薛凤潇另眼相看的灵韵,此时也禁不住别开眼去,身子往后一缩,躲到了大奶奶江氏身后。
太夫人看着薛凤潇脸色阴沉的吓人,不免安慰道,“女人都是要过这一关的,过去了也就好了,瞧着凶险,实际上瓜熟蒂落,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薛凤潇没有接话,却是看向白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说话之间,他锋锐的眼神锋芒尽显,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去,不说别的,就是这份武将的铁血,就不免让人心口发紧。
白氏道,“在家祠那边出了点岔子……”她轻言细语的说着,又轻轻补了一句,“在家祠守院儿的人,还有周围两个偏院儿的下人,我都叫人堵了嘴拘了起来,日后要审他们有的是机会!”
这话是说给薛凤潇听的,也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白氏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愤,若是含玥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也就罢了,若是再有别的岔子,也别怪她不顾国公府的颜面,拼着撕破脸也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白氏的话音一落,太夫人的脸也跟着冷了下来,这婆媳俩的较量,在国公府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白氏这样说,自然是冲着太夫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她的脸有些端不住了,脚底下也有些踉跄。
幸好站在她身后的若宁扶了一把,要不然恐怕就要往后摔了下去。
冯氏刚要开口分辩,就见外面一阵喧哗,她侧头一看,居然是她身边的心腹严妈妈,只见她早没了往日管事妈妈的气派,一面小跑着进来,一面还拿袖子抹着眼睛,可见,这是过来求救的。
这个节骨眼儿了,又出事了不成?
还不等冯氏开口去问,严妈妈已经跪在了地上向着太夫人求救,“太夫人请您高抬贵手,救救我那侄儿吧!”她一面说一面哭喊着磕头,竟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