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心绪翻涌：“但……但小师叔不是说过，君父不可灵力过耗吗？”

“静心休养……灵力过耗……”潜龙十八眯缝着眼，幽幽的道，“也不知是何人一意孤行，惹得吾王雷霆震怒当众出手……”

凌少闻言，即刻垂下眼睫。

云梦子在见到北冥爻的第一眼就给出了判断，当初一战北冥爻本就损精竭力，伤痕累累。封印解除之后，他虽然重获自由，但冰霜封印六十载，寒毒跟随时光深入肺腑。

这些，凌少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隐瞒北冥上下的目的，可是……在那时，他只想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选择。

潜龙十八其实并不想责怪凌少，他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当下令他忧心忡忡的根本就是别的事情。

凌少垂着头，正襟危坐着，做好准备迎接责难的准备。

但潜龙十八并未多加责备，眉间的思虑又更重了几分，道：“新伤旧患本就无力回天。如今饮鸩止渴，恐有大动作。”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骤然而升，凌少的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高高提了起来。

他凝眉打量着眼前的人，试图从他脸上探究出蛛丝马迹。

潜龙十八却看也没看他，对着两人之间那兀自翻滚的沸水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先生向来有话直言，今日何来这番铺垫？”终是凌少忍不住了。

潜龙十八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对着凌少郑重的道：“今日受吾王之命要少主……”

凌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什么？”

“吾王说，”潜龙十八深吸一口，“少主若愿迎娶东方春晓便可恢复自由之身。”

乌云滚滚而来，裹挟层层霹雳，炸得凌少几近失聪。

“……你说什么？”他腾然起身，牵动尚未痊愈的伤处，蓦地激出一身的冷汗。

潜龙十八不知是讥讽还是感慨的：“当日在十方殿她可是不顾一切挡在了你的面前。”

那时凌少已经昏了过去，并不知情。

可就算这样，凌少也难以理解：“东方春晓替本少求情，本少就要娶她？”

“此事，吾辈亦很费解……”潜龙十八眯缝的眼睛微微翕开。

凌少浑身发麻，看这模样，此事还有下文？！毕竟这个眯眯眼一旦睁眼，必沾大事。

果不其然，下一句话让凌少更觉五雷轰顶。

“东方姑娘身怀六甲，正是北冥名正言顺的少主。”

东方春晓怀了北冥爻的孩子，所以要凌少娶她为妻？

这……究竟是什么荒天下之大谬的奇闻异事？！

“少主，”潜龙十八的声音隆隆作响，“此事必须从长计议，万不可再感情用事！”

面对潜龙十八前所未有的严肃，凌少人生第一次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计议。

十方殿。

傍晚时分，风雷大作。

翻动泥土的腥气弥散在空气里，似乎预示着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潮湿的风撕扯着层层纱帐。

北冥爻的咳嗽声在偏殿内撞来撞去，惊天动地。仿佛一柄利刃，正在一点一点的割去残躯的生气。

明明已是初夏，但北冥爻依然裹着厚厚的裘袄，怀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

一碗浓黑的汤药下肚，情况似乎有了好转。

北冥爻整个人窝在靠椅里，看着正在收拾的潜龙十八，问道：“先生可与那不孝子说了？”

潜龙十八点点头：“是。”

北冥爻一脸好整以暇的明知故问道：“他作何反应？”

潜龙十八苦涩一笑：“少主恳请取回听雪剑。”

“呵呵，继位之后再取也不迟。”北冥爻如何不知道凌少打的什么主意。人放出去了还能回来？

北冥爻沟壑丛生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愠怒，凌少无法应承本就意料之中。

“告诉他，此事势在必行，为他亦为北冥。”嘶哑的声音像是某种钝器在摩擦干涸的河床，见不到任何转圜的余地。

潜龙十八放下手中器物：“请吾王多给少主一些时日吧。”

北冥爻不做声，算是默许。

他垂眼看着潜龙十八的动作，突然问：“近日可见着梦梦？”

“不曾。”潜龙十八看似云淡风轻，也没有任何迟疑，回答得十分自然。可事实上就在今晨他还就东方春晓一事在与云梦子有过密会。

北冥爻抬起浑浊的眼，有些无精打采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么，烦劳先生亲自走一趟吧。问问她，海棠花期将过，不打算回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