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形的方桌后,坐着罗笑薇,不过,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清秀白净的脸庞上,岁月的痕迹淡淡的隐现,她穿着囚服,而那之前隆起的小腹,此时,却是一片平坦。从崔泰哲和乐子衿进来时,她美丽的眸就一直看着他们。
崔泰哲牵着乐子衿的手,紧紧的,即使坐着,双手都没有分开过。
“对不起!”罗笑薇苍白的脸色上,有着一丝难言的痛苦,眸角,有着细微的皱纹。
“我不相信你会杀了丛嘉。”崔泰哲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楚看着她,他希望,能从她的口里听到否定的话
丛嘉?
罗笑薇的眸,泪水似乎早已经流干,她的唇,轻轻抿着,声音,低低的,“他确实是我杀的。”
乐子衿的目光带着一丝震惊看着她,不过,在来之前,她就想过,她只是陪崔泰哲一起来,而她,也会尽量保持沉默,罗笑薇肯定的话语,让她握住崔泰哲的手加重了力道,因为,她无法去想象,一个女人怎么会杀死爱人。
“为什么?”崔泰哲的眸带着一丝锐利,他,仍旧记得当年的罗笑薇是如何幸福的说着她与丛嘉之间的感情的,他也没有忘记当年的丛嘉与笑薇是如何的恩爱,感情可能会变淡,但是在一起这么些年,亲情呢?亲情在哪儿?即使最终会走上分手的那一天,但是,却怎么会有杀戮?
“丛嘉,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个温柔儒雅的男人。”罗笑薇轻叹着,对于杀丛嘉这件事,她,没有丝毫的后悔,“在巴黎,他变了很多。他多疑,猜忌。”她苦笑:“他觉得,我是你布下的棋子,是有企图的,而他,也在猜忌每一个和我说话的男人,他不信我。小童生出来之后,他甚至怀疑,小童是你的孩子。”她真正的悲剧,是小童出生之后,那是多么阴暗的一段岁月。
崔泰哲震惊,他的成全,他的帮助,竟然惹来了丛嘉的怀疑。
“丛嘉放弃了学业,开始鬼混,他,也开始吸毒,他把你给的钱全部拿去买了毒品,他每次吸毒之后就会喝酒,唱醉了就会打我和小童”罗笑薇讲起往事来,有些黯然,但是,那些痛苦,似乎已经远离了。
“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崔泰哲心底轻怒。
罗笑薇摇摇头
“你怎么不早说?”崔泰哲的怒中带着苦涩:“说了,至少我可以帮你。”
“说?说什么?”罗笑薇苦笑,她的目光流连在坐在对面的崔泰哲与乐子衿身上:“我能说什么?你又能帮我什么?”
崔泰哲哑然,而后说:“你可以选择分手,但是,为什么要杀了他?你难道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吗?”
“事已至此。”罗笑薇的唇,一抹苦涩的笑容:“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泰哲,乐小姐,对不起。”她站起来,一躬,再抬头时,脸上,却是一片苍凉。
乐子衿很震惊,因为今天的罗笑薇与那日约她见面,要求她离婚的罗笑薇完全不一样,
“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笑薇,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出事,小童该怎么办?”崔泰哲痛心她的变化,那当然,更担心小童的归宿。
小童?
“嗬”罗笑薇苦笑:“丛嘉打我,我从来没有还手过,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的命,如果那天,他没有拿东西砸小童,我也不会用酒瓶子砸他。”而那时候,罗筱眉也在巴黎,姐妹俩,就这样将丛嘉杀死了。
“小童呢?他在哪儿?”听见她说丛嘉曾拿东西砸小童,崔泰哲有些担心:“你把小童放在哪儿了?”罗笑薇入狱之后,小童该怎么办?这才是崔泰哲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如若可以,他会选择带小童走。
罗笑薇看着崔泰哲,他的心思,她是明白的,可她,并不赞成他这样做:“小童被徐家人接走了。”她的心,陷入一下黯然之中,“我想,只有他们,会真正的对小童好。”
崔泰哲黯然的低头,“早日今日,何必当初。”从前的罗笑薇,开朗温柔,而现在的她,因为一时冲动,成了阶下之囚。
罗笑薇看着崔泰哲的模样,心底,一阵难涩的异样,是的,这个男人对她,真的很好,只是,这种好,只限于朋友。那些原本她想一辈子隐藏的事情,在现在,却决定全盘说出来:“子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对于罗笑薇的遭遇,乐子衿很同情,现在,听她唤自己,有些怔住,接着点点头。
罗笑薇的唇轻抿:“那份关于泰哲和小童的亲子鉴定书,是假的。”其实,回来威胁崔氏,威胁乐子衿,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初衷,也不是她的本意,所以,对于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她有着深深的内疚,而她,也想把事情说清楚,她不想给最关心她的崔泰哲带来任何的困扰。
乐子衿相信崔泰哲的话,所以,打从一开始,不管罗氏姐妹如何说,她都不相信小童会是泰哲的孩子,不过,现在听罗笑薇亲口说出来,她心底,多少有些释然。
“泰哲,并没有因为要保护父母的婚姻,而选择和我在一起,”罗笑薇继续说着:“那些话,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如若不是她和姐姐杀了丛嘉,如若不是姐姐欠下巨额高利贷,她是不会听从姐姐的怂恿,回国来的骗他们的。
乐子衿心底,完全轻松了,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崔泰哲身上,接着又落在罗笑薇脸上:“谢谢你的坦白。”
看着他们夫妻偶尔默契的相视,还有那紧握在一起的十指,罗笑薇突然轻笑了,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其实,我才是最傻最笨的一个。”她抬眸,眸间,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当初,是我心甘情愿去巴黎和丛嘉在一起的,但是,却时常听信姐姐的怂恿,做出一些无法弥补的错事。”事已至此,她不怪姐姐,要怪,就怪她自己耳根太浅。
一说起罗筱眉,乐子衿犹豫良久,终于问:“你姐姐,是不是托人将我和泰哲的照片送去给了我奶奶?”
罗笑薇闭眸点点头,当年,那件事,让乐奶奶中风离世,而乐子衿好一阵子都是精神恍忽,而后,罗筱眉每次提及都是洋洋得意:“自从你们结婚之后,我姐姐就侧面通过你婶婶打听过你的事情,因而知道你奶奶的一些情况。而后从施秘书那里买到了你们的照片,她曾托人送照片给你奶奶,但是,却久久不见你奶奶有任何的异样,接着,她又在泰哲的新一任徐秘书那里,重新买到了照片,这一次,是通过徐秘书的妹妹送到你奶奶手上的。”
施秘书?
乐子衿与崔泰哲同时一惊。
“施真玉曾经将我们的照片卖给筱眉?”崔泰哲的眉微微一凛,施真玉这个名字,早已经在他的视野里消失很久了,而且曾经,他对施真玉是极信任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乐子衿,心底,终是明了,原来,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那位,竟然真的是罗筱眉,奶奶过世许久,她心里的哀伤早已经淡了,只是,现在突然知道,她的心底,到底有些不适,如若不是那些照片,或许,奶奶不会这么早离世,
罗笑薇点点头,她的呼吸有些无奈:“我选择了丛嘉,让姐姐很不满意,她一直想要我回来,回来做崔太太,可是,她也太天真了,即使安雪没了,你们分手了,泰哲也不可能会接受我的,”她的姐姐,眼底,有的,只是钱。那些所谓的亲情,在她的眼底,都很淡薄。
“安雪?”乐子衿看着罗笑薇,心底,有了一些猜测:“安雪的事情,跟罗筱眉也有关系,对不对?”
罗笑薇眸闭,头轻抬,“是。”苦涩弥漫着她的心:“是我姐姐,故意接近安雪,也是她怂恿她,并且带她去夜店,介绍了许多男人给她认识。”她的目光落在子衿身上:“其实,我姐也用过同样的方法在你身上,她曾经买通了你的同学,让他们去追求你,甚至让那些人在你宿舍楼下唱歌想打动你,只是,都没有成功,”她低头,声音有些落漠:“后来,我姐就开始接近安家,怂恿安雪的母亲来对付你。”
崔泰哲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安雪,这个早已经消失许久的名字,就这样,轻轻被提及,更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安母的那些行为,竟然是罗筱眉在背后搞的鬼,他的唇齿间,有无法掩藏的怒意:“她太过分了。”每每想到子衿之前的那些遭遇,他就恨得牙痒痒
罗笑薇轻叹:“她是很过分。”她的目光有些游离,而后低头:“她会得到惩罚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来越低。
在他们离去之前,罗笑薇请求道:“你们不要去打扰小童,就让他在徐家安静的生活,”她不想别人知道小童与崔氏的关系,她更不想小童以后被人利用她的一生,有些悲凉,但是,大多是她的懦弱与不理智造成的,她,不想小童走她的老路。
崔泰哲沉默良久,终是点点头。
走出看守所,初夏的阳光,带着几许热度落在他们身上,来时沉重的心,现在却有了许多缓解至少,从前的很多事情,虽然当时他们有了答案,不过,现在看来,当时的答案,却只是最粗浅的,那些事,背后的指使人,竟然是利欲熏心的罗筱眉,
乐子衿牵着崔泰哲的手:“走走好吗?”
与罗笑薇的一番交谈,让崔泰哲心底压着的巨石减轻了许多,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低头看着年轻的妻子,突然觉得很幸福,是啊,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他们,仍旧在一起。
十指相握,没有分开。
两人,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漫步在市街头,偶尔几声轻聊,更多的是眼神的交流,这样一幕,是他们从前不曾有过的。
感谢生活,如此美好。
感谢命运,终让他们在一起。
走过一条长街,十字路口,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乐子衿的目光被街对面花店前那弯腰整理花束的身影所吸引。
娴贞温柔的洛柔媛,此时,正整理着花,突然,一辆面包车停在她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微胖的男人跳下车,然后,将车上的花一篮一篮的往下搬
“那不是洛柔媛和安旭吗?”乐子衿拉拉崔泰哲的手,指着那对忙碌的身影说。
崔泰哲的目光,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内疚,“我们走吧!”说着,他牵着她的手,往另一个路口走去。
而乐子衿,则偶尔会回头看那对忙碌的身影,直到拐角之后,再也看不见。
五年之后。
崔氏集团33楼。
穿着利落套装的身影,站在崔氏高层领导会议室里,指着投影仪上的图进行详细的讲解,将远景与所有能遇到的难题都一一分析着,她说话间,清脆有力,举手投足间,皆是利落优雅,她,便是进入崔氏集团市场部工作已有五年的乐子衿。
而椭圆形长会议桌的对面,俊逸不凡的崔泰哲,一手优雅的撑着下颌,一手拿着金笔,目光,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看着那个专注于讲解的小女人,他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得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乐子衿讲完之后,其他的高层领导,有提出不同意见的,都被她以铿锵有力的理由与解决办法给说服了,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决策者崔泰哲的身上。
崔泰哲的目光从乐子衿身上收回来,他的薄唇,带着平日里的冷漠与平静:“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这个成立新品牌的方案通过。”说完之后,他的眸看着那一脸自信笑容的小女人。
他率先走出会议室,单手插在裤袋里,昂藏的身影带着让人无法亲近的冷漠,语气淡漠得如同跟任何一位下属说话一样:“乐经理,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新品牌的细节问题,还有待磋商。”
在身边众人的疑惑中,乐子衿唇紧抿,“好的。”刚刚的细节,她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需要磋商的?即使要磋商,之前就应该在会议室提出来。
她走在他身后,看着他俊逸修长的背影,还有矫健的步伐,举手投足间,仍旧让她动心不已。
走进他的办公室,她正回头将玻璃门合上时,却蓦的被他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唇,凑到她的耳间亲吻着。
“这是办公室!”怕被一门之隔的秘书听见,她挣扎着低语道,早知道,他哪儿会有什么细节要跟她磋商,不过是在为他工作时间的亲热找借口。
“我们又不是没在办公室亲热过。”他的手臂丝毫不放开她,他不想在别人前面与她装模作样的冷漠了,他的手,解开她套装的扣子。
“我生气了!”乐子衿的双手紧紧的揪着胸口的衣服,不让他得逞。
可是,终是让他吻去了她的唇彩,终是让他弄花了她的淡妆,末了,他还打她的屁股:“谁让你最近一直在加班,”
乐子衿脸绯着,她真不明白,不是说男人对女人的新鲜劲都是有保鲜期的吗?那么,他们在一起十年了,他怎么对她还这样兴致高涨?她快速的整理好自己,准备离开。
“我有事要和你谈。”崔泰哲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有什么回家再谈。”她不悦的瞪他一眼,挣脱开来,然后拾起刚刚被他拥住时落在地上的笔记本。
“是公事,乐经理。”崔泰哲无奈得只有投降,他的小女人,这几年在公司的工作可圈可点,从市场部最普通的一名行政人员,到现在的市场部经理,这一步一个脚印,做出来的业绩都是有目共睹的。
乐子衿优雅的回身,清丽的目光一如当年,唇角轻扬,她倒要看他,有什么公事:“崔先生,有什么工作,请指示。”
“周五晚,有朋友的新婚宴会,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参加。”崔泰哲说,最近她太忙,忙得他们交流的时间都没有。
乐子衿白了他一眼,她就知道,他在她面前,老是公私不分:“新品牌的方案通过,还有许多的准备工作要做,我没有时间。”说着,她就要离开。
“这位朋友就是快乐购的周俊熙。”崔泰哲在她离去之前说了出来。
乐子衿一怔,转身,似是疑惑:“俊熙?”她怎么不知道,他和周俊熙成了朋友?
崔泰哲知道,她是肯定会去的,于是走上前,手落在她纤细的腰上:“新品牌的准备工作交给其他人去做,明天我陪你去选礼服?”他已经在计划,明天晚上选了礼服之后,再请她去共进烛光晚餐然后回家嘿嘿嘿。
乐子衿这下倒没有推开他,反而疑问:“必须要穿礼服吗?”她和周俊熙,现在极少极少联系,只是偶尔会有遇上,但是,彼此之间只是点头问好。只是,作为多年的朋友,他的婚宴,她是必须得去的。
崔泰哲点点头,拿着办公桌上的邀请涵:“上面有注明,请来宾穿礼服的。”
乐子衿的脸,悄悄的染红了,她轻嗔,如同私底下对他撒娇一般:“穿礼服就必须要穿高跟鞋”她的话,有几许停顿,又有几许欲言又止:“可我现在不能穿高跟鞋。”
“怎么了?脚扭到了吗?”她的话,让崔泰哲有些紧张,低头看着她的脚,果真,她今天穿着平跟鞋。
看着他的模样,乐子衿扑噗一下笑了,抬起下颌看他,想要说出口,可又觉得难以启齿,于是,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而后,低眉笑了。
崔泰哲的眸带着几丝疑惑,但是,很快,他便懂她的意思了,他的脸垮下来:“不会吧?”
乐子衿的脸红着:“怎么不会!”今早,她已经做过早孕测试了,只是太忙,没来得告诉他。
“我每次都有戴安全套!”崔泰哲的脸色不大好,口齿不如平日的流利:“怎么怎么会有孩子?”
“安全套避孕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啊。”乐子衿看他的模样,低低的笑着,她才不会告诉他,是她悄悄的在安全套里戳了小洞,“怎么,你不想认帐?”说到这儿,她故意唬起脸。
崔泰哲的双手插进头发,很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当然知道安全套避孕并不是百分百,只是,他不愿意让她再承受生育的痛苦,那种滋味,疼在她的身上,更疼在他的心上。
“哼!”乐子衿当然知道他是为了疼惜她,所以才不让她怀孕的可是,现在他们只有雯雯一个女儿,好孤单,所以她只好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将安全套弄得并不安全。她暗暗庆幸,终于成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