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第一天开业,向晚一直留到了酉时还没走,看着店里只剩两桌雅座的客人,向晚就吩咐让众人轮流换饭,自己则带着掌柜的去了账房。 掌柜的红光满面,今天可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向晚先让戴掌柜报了今天的开业情况,掌柜等的就是这一问,张口就来:截止到酉时,店里当天进账410两银子,其中雅间3桌280两,雅座11桌130两,全部食材的成本在170两左右(向晴那桌是没收钱的,但材料都是顶好的)。 向晚听完点了点头,又提了几个问题:雅间的客人花销都是多少,是定的席面还是单点?席面要的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哪一个? 这些掌柜也是心里有数的。也知道以后哪个菜式点的多,就多备着些对应的食材。 向晚接着又问了,雅间和雅座的客人都分别是哪家合作的商铺荐过来的? 掌柜的却说不上来了,那些收回来的礼券还在柜台里面呢。向晚也没多说,只让明天早上送过来给她看看。 戴掌柜这才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 向晚有心和戴掌柜的交代几句,就让人备下了酒菜,两个人边吃边聊。说是聊,其实大部分时间是向晚说,戴全听。 “今天店里能有四百多两银子的进账,我非常满意。都说万事开头难,咱们今天算是开了个好头,我想戴叔也同我想的一样吧,觉得这是个不错开端。只是我虽是个女流之辈,也知道人不能耽于现状,这经商与求学一样,就好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有些不成形的想法,说出来和您参详一下,有什么不对,您可别怪我年纪小唐突了。” “少东家言重了,您但说无妨。” “诶,那我可就说了。”向晚呷了口龙井茶,又慢慢说道“咱们店这个位置,戴叔您肯定也是知道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很难保证充足的客源。我的想法呢,其实很简单,与其做上100个穷门小户的生意,不如只卖予一个富人。这富人嘛,无非是当官做宰的贵人,和理财贩售的商人。您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确是这么回事儿,可这天底下的富人可比穷人少多了,咱们没有通天的门路,也是请不来的。” “这就是我今天和您要商量的重中之重。您也知道,咱们家别说在上京城,就是在这条巷子里,都是个没有根基的,要想在那些大酒楼手里抢生意,谈何容易。眼下,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法子,就是这张薄薄的纸片儿。”向晚手里拿的,正是“客似云来”印制出的第一张礼券,向晚把它作为珍藏,单留在了账房里面。 “您可别因为它不起眼,就小瞧了它,若是我估算的不错,今天到店里用餐的客人里,十之八九都是拿了礼券登门的。”戴全一回忆,真的如此,街坊四邻来凑热闹的也是不少,但没一个进来吃饭的,自家的菜价可是在中等偏上呢,何况还是在节下。 “这礼券,至少帮我们办成了三件事。这头一件,让那些没听过没见过客似云来的人知道有这么个吃饭的地方,就算今天没来,将来备不住哪天路过就会想起来;这第二件,商铺在送它出去的时候基本就帮我们选出了哪些人能接受我们定下的价位,得着礼券的人,至少是先前花销了几十两银子的;这最后一件,它在御街那些大酒楼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到了如意巷,就是帮我们避免了同行相争、见面的尴尬。” “按我的估计,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我们店里的一半以上的出息,都指着它。所以,我们不得不像会账一样,对它处处算计。”向晚这些话可以说是语重心长了。 “少东家,您说怎么办,我全都听您的。”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这礼券是怎么送出去的,您是知道的。当初咱们选的三十家商铺里,只有十三家同意了合作,不足五成,这说明我们在这街面上还没得到认同,人家信不着咱们。今后要算计的第一件事就是,什么时候御街上的商铺有六成以上的掌柜都主动来找咱们要这张纸片,就说明我们在这御街边上算是立住了。到时候,您可得自己想着来找我涨工钱。” 向晚笑了笑又继续说。“这要算计的第二件事,就是每天把回收的礼券都一一记录下来,包括使用的礼券是哪家商铺推荐过来的,客人是在雅间还是客座,花销了多少,甚至客人的身份,喜好,都是要了解的。有了这些记录,不用太长时间你就能知道,哪些商铺推荐来的顾客出手最大方,哪些商铺的客人最尊贵,同时,你也能看出来真心实意的和我们合作的有哪家,为了那点酬谢金浑水摸鱼的有哪家。对于那些有诚意的,我们日后要加大了合作的力度,比如更多的折扣,更高的酬金;而那些只拿钱不办事的商铺,一到期就不再续约,汰弱留强。这样才能确保有优质的客人源源不断地被推荐过来。我们这个月不妨先画道线儿,按这礼券发出去和收回来的数量,那些礼券有效推荐超过两成的,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合作下去。等日后客似云来打响了名头,这标准可以再往上提个一成两成。时间仓促,我也没事先归纳,您也就听个大概意思,只当是抛砖引玉,具体的事情,以后还是仰仗着您操刀。” “少东家你稍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去拿礼券去。以后,我就把它们当银子看待了。” “恩,也不急在一时,刚开始就以三天为限吧,一天怕是也看不出什么路数来。” “诶,您刚才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但我有个疑问还请少东家解惑,要是万一有的商铺也按规矩送了礼券,但客人就是不来的,我们岂不是错怪了人家?” “要是客人不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它推荐的客源其实并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这合作自然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戴全恍然大悟,此后除了恭敬,对向晚更多了三分佩服。 如是三天,到了初九一早,戴掌柜就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账册过来给向晚过目,而且除了每日流水和账目汇总,另立了一本礼券细录,一本客人细录,详细记述合作商铺的礼券情况和大单客人的信息收录,向晚对他举一反三很是欣慰。 向晚边看账本边算计,开业头三天一共进账1100两银子,其中包括雅间6桌,雅座约40桌;食材、器物(开业期间客人打碎的普通餐具不用赔,攒盒可以带走)成本370多两,毛利700多两。还要再去了工钱、合作商铺的酬金,再分摊装潢的成本和店租的成本(虽然店面是自己的,但如果租出去是有收入的,所以这部分机会成本也要考虑),净利润在五成左右,如果能继续良性发展,生计问题应该不大,于是决定拿出150两银子,作为新年和新店开张的红封,其中店里90两,家里60两(家里年前发过红包了),当天就按着职司和贡献大小分派下去,犒劳所有人近来的辛苦。 再来看客源情况: 雅间客人的来源依次是金泰来(金店)2桌;访古居(古玩店)1桌;珍宝阁(玉器行)1桌;霓裳坊(绸缎庄)1桌;姐夫推荐来的同年1桌; 雅座除了4桌散客,其余各家商铺基本都有斩获,以绿茗轩(茶楼)13桌最多,金泰来9桌次之;只有一家叫做宝庆祥的金店至今一桌也没有。 估算着有些店铺的礼券应该差不多发完了,向晚又让青牛、远山兄弟几人给每家各带着50张新礼券送了去,把头一批的礼券换下来,又给金泰来和绿茗轩额外各加了30张。只是这次礼券日期是从正月初九到正月十四,而且不再有攒盒赠送了:一是盒子定制的有限,二是省下做糕点的人力和食材;同时,向晚让掌柜根据推荐客人花销的多少,额外给12家有推荐的商铺包了红封作为开门利市,各家拿了额外的酬谢,自然也投桃报李帮着客似云来继续宣传。等青牛远山诸人带了旧礼券回来,果然宝庆祥的50张礼券都在,跑腿的远寒按着吩咐当时也没言语什么。向晚则想好了,下次礼券也不用再给它家送了。 意想不到的是,金泰来和绿茗轩的老板还特意让人带了回礼上门,向晚觉得开门做生意就应该像这两家一样,只有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和和气气,互通有无,才能长长久久的把生意经营下去。尤其是金泰来,腊月二十九那天,自己就是在它家买的金锁,不仅东西质优价廉,伙计也体贴周到,这也是为什么,它虽然不是御街上规模最大的,却是开的最久的一家。 想到腊月二十九,向晚难免想到那个古怪的青年军士,看着就有一股子军痞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惹上的麻烦。幸好这几天出门一直坐了马车,倒是没发生什么意外,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陆勇那天本来打算等回了荷花里,让双方‘偶然’发现彼此是邻居,以后也就有了正经交际的理由。可没成想被当成了跟踪盯梢有所企图的歹人,别提多憋屈了,可向晚走的急,他一时又没机会解释。 大年初九这天,同在齐王麾下效力的欧阳军师说是要请几个相熟的郎将吃饭,闷在家中多日的陆勇终于出了趟门,这赴宴的地点,正是如意巷里一家刚开业没几天的小酒楼‘客似云来’。等到了地方,陆勇才发现自己来的最晚,其他三人已经坐在大堂东边柜台旁的一个雅座里,就等他一个了。 他们知道陆勇不好酒,就只让他额外又点了两个菜。不多时菜上齐了,陆勇以茶代酒和几个人推杯换盏受用起来,一扫心中几日来的阴霾。 将近午时,陆勇正在听欧阳军师说起在颍川行军的见闻,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却是朝着柜台里的掌柜说的:“戴叔,我有事回去一两个时辰,店里就交给您照看了,有什么事,就派人到荷花里给我报个信儿。” “是,少东家,您放心吧,这有我盯着呢。” 陆勇冷不防听到人提起荷花里,免不了回头一看,这一瞥不要紧,差点没被一口茶呛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说话的,正是俞家二小姐俞向晚本尊。 陆勇看着向晚带着丫鬟出了门,上了马车,却依然不动声色。他心中所想却是:眼下不宜打草惊蛇,要想个万全之策一击即中,不能再搞砸了。 这愣是把行军打仗那套搬来用了! 其实他想的也没错,既然这掌柜的管俞二小姐叫少东家,她肯定少不了到店里盘查,就不怕日后找不到人了。 陆勇有了成算,还照旧和同僚们吃菜,聊天,当然,还不忘借机和伙计、掌柜的套话,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解开俞二小姐对自己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