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闹的宴会被她这么一声哭诉,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开始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查看,程盼兮不识她的身份,有些疑惑的看向邵席霖。 这个女子跪地之后有意的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程盼兮以为她或许认识公主府的什么人,这是在请他们出手相助,既然她不认识,或许就是他的旧识。 邵席霖摇摇头,这女的他可不认识!他没认识公主之前可是清清白白一点风流债都没有,这一点他可是再三确认过的。 程盼兮倒不是怀疑他,只是这个女子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可是百官的新春宴,万一唐突了那可是死罪,而且看她的腿上还有伤,本就行动不便,是怎么到宴会上来的? “求皇上开恩,求皇后娘娘开恩,小女方氏瑾颂确实有冤屈!”方瑾颂咚咚磕了几个头之后再次开口,这次从宴会的后方冲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分至她的两侧,她右侧的妇人应该是过于恐慌,整个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没有开口。 只有那个男子稍微稳重的行礼之后,跪地恳求。 “皇上赎罪,是微臣管教无方,侄女不知礼数,求皇上责罚!”出来说话的中年男子程盼兮亦不识,这个时候垣王妃侧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程盼兮才算有些头绪。 这人是几日前刚调任瑞京城的,能来瑞京城任职的大小官职都要经过层层审查的,自然处事的能力不会差,可是自然他能来到瑞京城,能参加这样的宫宴,不管哪个职务,阶品都不会太低,怎么会让他的侄女御前告状呢? 而且看他这情形,似乎没有太过惊奇,这事他应该知道才对,为什么冒着杀头的风险喊冤,也不私下里让官府解决呢? “既然方姑娘有冤屈,且先说说有什么冤屈,姑娘可愿意当众说出缘由,还是想交由典狱司审查……”皇后见这丫头哭的可怜,想让人先扶起只是她摇摇头拒绝了。 这个时候皇后虽然有些不悦,但是有胆子御前喊冤的,要不就是冤屈太大,要不就是加害者朝堂之中有支撑,这丫头虽然哭的眼睛红肿,但都是默默流泪,说话也轻声细语,是个很懂事的。 “皇后娘娘,臣女有冤,姑……曾大人并不知此其中缘由,求皇后娘娘明察,臣女之事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和垣王爷殿下,臣女相求公主殿下亲理此事,求皇后娘娘成全!” 方瑾颂说完又跪地扣头,眼神里满是奢望的看着皇后,此时她谁也不相信,她的恩人告诉她,到了瑞京城找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定会为她讨回公道的,所以她今日才冒着杀头的风险瞒着姑丈来了。 不过看眼下的情形,姑丈大约是知道了。姑姑心疼她,知道她这些年受得委屈,所以甘愿为她铺路,让她顶着表妹的名号进宫,这是欺君之罪,她死不足惜,只求公主殿下能够还她公道。 但是此事与姑姑一家无关,她不能连累无辜。 宴会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既然皇后娘娘开了口,此案离大白之日也就不远了,只是既然有冤,为什么要求公主殿下审理? “求公主殿下审案,这不和规矩啊!” 放着典狱司不去,去寻公主府庇护,这姑娘思虑不周啊!” “就是,哪有公主殿下审案的道理?” 底下的人小声的议论着,垣王妃见这人一点眼力见没有很是气氛,她家王爷才是审案的高手啊,这人怎么放着这么一个青天不用,而选择对审案一窍不通的盼儿呢! 不过看她的脸色苍白的不像样子,要不就是大病初愈,要不就是身受重伤,她是个女儿家,或许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吧? 可既然死都不怕,她还在担心什么呢? 垣王爷无奈的拉回垣王妃的思绪,这丫头肯定是想多了,这大过年的,人家不找他才好呢! 程盼兮听到她的恳求先是一怔,不过她很快回过神了,冲皇后点了点头。眼下这个气氛容不得她推辞,所以不管如何这个案子她接了! 得了公主的许诺方瑾颂很快被带了下去,只是被她这么一扰,宴会的气氛有些低迷了,好在这个时候两位小皇孙很适时的发出呜啊的声音,瞬间把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简思,快出宫去看看,简诺她?”程盼兮猛然想到什么立即吩咐,简思得了命令,立即出了宫殿,只是她在宫外寻觅了良久,都没有任何发现。 宴会依然热闹,只不过程盼兮的心思却不在宴会上了,邵席霖知道她担忧什么,拉着她的手安抚,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他们没来得及谢恩便直奔公主府了。 “公主,方姑娘睡下了。”回到府内珍姑姑立即上来禀报,方锦颂被带至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晕阙过去,珍姑姑帮忙查看伤口的时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一块好地方都没有,她们好不容易喂进去一些药,期间她醒了一会,见公主没有回来,就眼巴巴的等着,现在可终是熬不住又昏睡过去。 “她可说了什么?” 程盼兮听了她的情形皱了皱眉头,伤成这样还能坚持到瑞京可见其心志,如果她料的不错,送她进城的应该就是简诺,可简思为什么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呢? 珍姑姑摇了摇头,那丫头戒备心很重,什么也不愿意说。 方锦颂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简思她们帮着处理了,其它的都是些皮外伤,以后会向原来的伤一样留下深深浅浅的疤痕,只是她的腿已经无法恢复了。 方锦颂被带至程盼兮面前的时候,邵席霖刚好出诊回府,今天虽然是新年,但健安堂正常看诊,所以把她送回公主府,他便匆匆去了医馆。 “我要去书房查些资料,此事阿恒小心处理就好。”邵席霖见人被带来转身走了,程盼兮知道他是有意回避,也便随她去了,只是吩咐人为他准备了汤羹。 “求公主殿下,帮奴婢要回我的孩子,奴婢自知死罪难逃,奴婢的孩子从刘家要回,找个老实的人家送人就好,他不能留在陶家啊!” 方锦颂跪在地上哭泣着开口,程盼兮很是疑惑的看着她,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是闺阁女子的打扮,怎么就生了孩子? 贺嬷嬷帮她清理过伤,大约猜测出她已经生产过,是个妇人,只不过贺州瑞京城还有些距离,她们派出去探查消息的人都还没有回来,她也不清楚事情的缘由。 方锦颂也知道自己无头无尾的恳求,公主殿下怕是听不明白,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绢,上门印着数十个小小的殷红的雪手印,一个个触目惊心。 她把手绢放在地上,又恭敬的扣了个头,才沉声把她找公主的目的说了。 她的庶姐方锦英寄给了贺州大户刘家,她被继母设计去刘家探望姐姐之时,被姐夫刘赧欺辱,有了身孕,她宁死不愿留在刘家,被刘家和继母拿幼弟相威胁被迫留下生下孩子。 她原本一心想逃离,可是她有孕期间竟发现刘家以各种名目买进许多侍女,这些人多数都跟她一样怀有身孕,在这些人生完孩子之后很快不知所踪,而她也在生产之后屡遭暗害。 她无意间发现刘家把这些新生的孩子全部放在密室里,每日取血,因此被刘家人察觉,她被关进地牢日日受刑,后来姐姐偷偷放走了她,让她去报官,可是刘家却放出话说她害死了刘家的长孙,官府四处通缉她,刘家也多次派人追杀她。 后来遇到简诺,简诺一路保护她就把她带到了瑞京城,她们本想直接找公主喊冤,但是守在公主府两日她就一病不起,好在简诺打听到她姑仗刚回瑞京城任职,也是她胁迫她们带她去的宫宴。 “这些手印,都是那些孩子的?”程盼兮强忍着怒意问道。 方锦颂点头,这些手印是姐姐方锦英偷偷按下的,眼下她不知道姐姐会不会被发现,有没有被责罚,虽然她是刘家的少夫人,可是一直不得刘家人喜欢。 “这个为什么在宴会上不说?”程盼兮问完又后悔了,新春宴本来就是图了喜庆热闹,她的亏没说,不然父皇可就为难了。 “你先别急,我已经差人去查了,简诺既然帮了你,她一定也会去查个究竟,不过你这一身伤又是为何?”程盼兮看着她极其苍白的脸色,不解的问。 她伤的这样重,又从贺州到达瑞京城,这一路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三日能到,而且她也到了两日,怎么身上的伤,完全没有要痊愈的迹象,就算没有用药,那些浅浅的伤,也该慢慢结痂才是。 “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在刘家的时候,日日被强喂些汤药,就算在地牢里服用的也是汤药,这个用的多了,身上的伤久久不见痊愈,就算过了数日也如新伤一般,痛感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方锦颂刚回答完,程盼兮又紧接着发问:“刘家做的可是药材生意?” 方锦颂点头,刘家是贺州最大的药商,刘家的药铺、医馆东瑞几乎所有的城中都有分号,就是瑞京城也有一家医馆。 “方姑娘,这事牵扯大了,以我之力是万万不能解决的,我这就让人把事情报给垣王爷,垣王爷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典狱司查案快且明,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程盼兮很快分析出此事的牵扯范围,这件事她能查不过凭她的能力,怕是会花费不少时日,这件事需要尽快解决,由典狱司彻查是最快捷的。 “公主殿下,简姑娘说,这事只能要公主去查,一旦惊动典狱司的人,刘家必然会察觉的,万一……”方锦颂想到简思的嘱托很是担忧,她出现在朝堂之上本就是无路可走的选择,如今在惊动的典狱司的人,那刘家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她想想那些孩子,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的担忧:“公主殿下,奴婢来瑞京城想必不久就会别刘家察觉,奴婢不怕死,只怕那些苦命的孩子会糟了他们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