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寒长舒了一口气道: “不过千八百两,陆老板不愧是临溪镇的第二大富商,说话口气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傅公子,你想尽快出手,我有诚意买进,这可是最合适不过的买卖了。” 傅亦寒静默良久才开口道: “罢了,总归是为了我父亲能舒心些,这笔生意,我做了。” 陆恒远心中暗喜,不过该有的谨慎却一点没少。 “我还得亲眼看一看这批货的成色,不能仅听公子你一人之言。” 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合该如此。我今日先将此事回禀给我父亲,再与陆老板商定验货之期,如何?” 陆恒远点点头。 “好,那我就在府中等着傅公子的消息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傅公子。” 陆恒远送傅亦寒出去,在出了大门之后,傅亦寒突然站住了脚步,他转过头来,看着陆恒远问了一句: “我心中实在好奇,想冒昧问陆老板一句话:这么多的米壳,陆老板买来是做什么用的?” 这话傅亦寒要是不问,陆恒远反而觉得不对劲儿了。 他看着傅亦寒笑眯眯地说: “傅公子不知,我陆家除了这货栈,还有药铺呢。” “哦?这倒是没听说过。” 陆恒远意味深长地说: “只是我家的药铺啊,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傅亦寒轻笑了一声。 “如此的话,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了。” “呵呵,这机会并非人人能得到,也并非人人都想要的。” 傅亦寒没再搭话,一转身便离去了。 陆恒远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估计他以为我是在敷衍他,可谁知道我是真的为了他好呢?” 说完他便摇摇头往回走,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满脸的欣喜之情。 陆芷兰站在花园里,望着门口的方向,问身边的玉树道: “刚刚走的那人是谁?” 玉树道: “听说是个家里做药材生意的公子。” “药材生意?” “对啊,管家说老爷可看重和他的生意了,连平日自己舍不得喝的龙井都拿出来了呢!” 陆芷兰想想方才看过的那张脸,微微皱起了眉头。 做药材生意的……傅亦寒? 姜四月捧着脸看着身边正埋头吃饭的严子瑜,第无数次地叹了口气。 这货什么时候才能离我远一点? 严子瑜恍然未觉姜四月的悲伤,抬起头冲姜四月傻笑了一下。 “四月,今天的菜炒得真好吃。” 正在姜四月考虑要不要干脆把严子瑜的头按进饭碗里时,姜明昊从外面回来了,他趁着严子瑜没注意,先给姜四月使了个眼色。 因为严子瑜莫名其妙的贴身跟随,弄得姜四月根本无法脱身去听风楼,所以只好让姜明昊时常去看看。近来都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今天,应该是出事了。 师兄妹从小长大的默契自是不必说的,两人没有多余的言语上的交流,姜明昊先是坐在了严子瑜身边,开口道: “今天这么丰盛,是什么好日子吗?” 姜四月从厨房盛了一碗饭出来放在姜明昊眼前。 “是咱们的严大公子挑剔,没有六菜一汤吃不下去饭。” 严子瑜无力反驳,仰着脸干笑了两声。 姜四月将围裙解了放在桌上,十分自然地开口道: “一会儿师兄收拾一下吧,我要……” 严子瑜见姜四月要走,忙把碗放下就要跟上,姜四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 “洗澡!” 严子瑜默默地再把碗端起来,小声道: “我我我就是想再去盛碗饭。” 姜四月甩了他一个白眼便走了,借着夜色的掩护,她利落地越过院墙出了门去。 当着严子瑜的面,姜明昊不方便说什么事情,所以姜四月到了听风楼的时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的。晚上的听风楼早已经关门停业,姜四月敲开门,首先便看见了站在大厅正中央的陆芷兰。 姜四月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招财关好门走到了她的身边,开口道: “阁主,这是……” 姜四月抬手打断了招财的话。 “你先让我缓一会儿。” 陆芷兰见着姜四月进门来,便走到她的身边,笑着福身施了一礼。 “神兽青耕,参见阁主。” 姜四月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暴走当场。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又来这种全世界都认识我,但是都装作不认识,还配合着重新认识的戏码! 姜四月扶着额头,觉得有点晕。 陆芷兰也不急着说话,就站在原地等着姜四月缓神。 半晌过后,姜四月睁开眼睛看着陆芷兰。 “你你你你你……” 陆芷兰浅笑一下,撩起裙子露出脚腕,很快就显示出了一只青耕图样的纹身来,和胭脂那时跟她展示的一模一样。 姜四月看着陆芷兰脚腕的图案,觉得很是眼熟。 “这个……是你上次送我那只喜鹊?” 陆芷兰点点头,她放下裙子笑着说: “所以啊,我早就跟阁主禀明身份了,你没发现,可怪不得我哦。” 若是姜四月当时能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陆芷兰送她的是只白嘴白尾的鸟儿,不过是形似喜鹊而已。只是姜四月万万没想到陆芷兰这样的大小姐还能是山海兽,现在这情景,就算是自己大意的报应吧。 姜四月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陆芷兰拉着她到一边坐下,开口道: “我原本以为阁主接近我,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身份,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 “我现在倒希望我是因为这个才接近你的了。别叫阁主了,我听着脑仁疼。” 陆芷兰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道: “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我的父亲吗?” 陆芷兰是神兽青耕,可她也是陆恒远的女儿,这样的双重身份,倒是让姜四月有点不好做了。 “……是。” “四月,你还找过别人去接近我父亲吗?” 姜四月闻言警惕了起来。 “并没有,你怎么会有此一问?”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我今天在我家,看见了傅公子。” “傅亦寒?” “对。你和傅公子的事情山海阁中已经人人皆知,你认准了他,那我们也就认同了他为自己人,所以没有见过他的人,都接到了他的画像。我今天仔细看了,确实就是他。” “他去找你父亲了?” “确切的说,是和我父亲谈生意。” “生意?” “他用来接近我父亲的身份,是药材商。” 陆芷兰已经亮明了身份,那她现在说的话,姜四月便是绝对信任了。上次她在青烟楼见到了傅亦寒去见段长明,而此后傅亦寒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姜四月就知道,段长明对傅亦寒来说无害,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光是无害,应该还是合作,他们正在一起查的,就是晚照曾涉及过的那桩案子。 姜四月想查陆恒远的事情,这连姜明昊都不知道,胭脂更是替晚照报过仇之后就不再关心此事了,但是严子瑜却含糊其辞地提醒过她,危险的事情不要管。严子瑜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他莫名其妙跟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情更加奇怪。 将这些事都串联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得通了。 五年前的事情,傅亦寒知情,姜四月想参与其中,傅亦寒也知情,所以他找了严子瑜盯着姜四月,让她远离危险,然后自己涉身其中。 姜四月想明白了这件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愤怒之情。 “这个笨蛋!” 陆芷兰知道这一定是在骂傅亦寒了,可她此刻最关心的,是为什么他们都盯上了陆家,盯上了陆恒远。 “四月,我父亲……是做了什么事?” 姜四月现在知道的,只是曹景明死前说过的陆恒远的名字,事实不明,她也没办法具体解答陆芷兰的疑问。 “芷兰,你父亲好像在做不好的事情。” 陆芷兰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淡定地说: “不必说得这么隐晦,我可以接受。” “他和曹师爷有……勾结。” “我知道。” 姜四月有点惊讶。 “你知道?” “不光是知道,他能得曹景明青眼相待,就是因为他把我许给了曹景明。” 姜四月倒吸了一口气。 “许许许许许……许配?” 陆芷兰微微低下了头,面色不改。 “没错。” 姜四月实在难以置信。 “曹景明都四十多了,你爹把你许配给了他?” “若不是因为五年前我年纪实在太小,他那时都打算把我送到曹景明床上了。” 姜四月猛地用手敲了一下桌子。 “简直禽兽不如!” 陆恒远做的禽兽不如的事情,又岂止这一件呢。 也许是夜晚静谧,也许是烛火刺眼,陆芷兰这么多年的委屈突然一下子涌了上来,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我是个女儿,这是我爹心中一根拔除不了的刺。我娘病逝之后,他就在一个黄昏把我扔到了郊外的荒山里,我被几只狼围在了中间,若不是师父出现,我早就成了那群恶狼的腹中之物了。” 这么多年了,陆芷兰仍能想起那时自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四周闪着绿光的,全部都是垂涎她的,狼的眼睛。 “师父收了我为徒,然后把我送回家中,对我爹说,陆家的财富系与我之身,唯有我平安,才能保陆家财运昌盛,还在我生病的时候故意搅乱陆家的生意,有过几次之后,我爹不得不信了,我才得以安安稳稳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