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严子瑜故作淡定,但是他的脸色已开始微微泛红,任谁看都是马上就要醉了。 傅亦寒眼见着严子瑜这一番想整治他不成,反而自受其害,默默地在心中偷笑了一下。不过想着今天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也便不再继续折腾他,笑着说: “严公子,这开席的酒也喝了,事情也该开始说了。” 严子瑜生怕傅亦寒还要接着和他喝酒,现在听他这么说,状似无意地把酒坛子放到了地上,难得乖巧地说: “对对对,不能因为喝酒误事啊。傅公子信上说有事情和我商量,不知是什么事情?” “我想请严公子,去包子铺待上十天。” 严子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傅亦寒说的是什么,他往身后椅背一靠,将手中的扇子扔在桌上,黑着脸开口道: “不过月余,傅公子就已经腻烦了吗?” 严子瑜的周身又散出了淡淡的杀气,和两人初见那日一模一样。 看来事关姜四月的事情,严子瑜就会卸下伪装。 傅亦寒对他阴沉的脸色视而不见。 “四月是我认定的妻子,永远都不可能有腻烦这一说。我只是想借严公子十天的时间看着四月,让她不要见别的人。” 严子瑜抱着胳膊,依旧黑着脸。 “傅公子的话,我不太懂。” “严公子想必比我要了解四月,有些事情她想做,别人是劝不住的。现在就有这样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有危险,我不能让她涉险,可我又不能出面和她说清楚,所以唯有找到一人拖住她,让她无暇分身,而我,会在十天之内将此事解决。” 严子瑜稍微缓和了脸色。 “你怎么不找师兄?” “我觉得严公子的身份更合适。” “你就说我死皮赖脸不就得了。” 严子瑜对着傅亦寒翻了个白眼。 “只要看住她就安全了?” 傅亦寒点点头。 “对。” 严子瑜似笑非笑地说: “我对四月的感情可不一般,你明知道还来找我?” 傅亦寒笑着说: “就是不一般,我才相信严公子一定会好好看着她。” “我可不是正人君子,我眼中也没有‘名花有主’这类词。十天的时间,我要是用尽心思讨好四月,难保她不会变心啊。” “我也没有奢望你是君子,我只是相信四月而已。” 严子瑜起身坐直了,挑了挑眉毛。 “十天之后,要是傅公子发现自己失策了,可别后悔现在说的话呀。” 傅亦寒给自己斟满了酒,顺便也给严子瑜倒满,还端起来放到了他眼前。 “那就拭目以待吧。” 严子瑜心中欢喜,拿起碗就喝,果不其然又被呛了个满脸通红。傅亦寒瞥了他一眼,提高了声音道: “真是好酒啊,好酒!” 严子瑜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这酒是自己要喝的,现在丢脸也只能自己忍着了。 傅亦寒看他绷着脸去倒了杯茶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严子瑜怒目而视。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着严公子深藏不露,不知何时才能与你好好切磋切磋。” “傅公子,我觉得揶揄别人也要适可而止才好。” “我说的不是酒量,是武功。” 严子瑜深深地看了傅亦寒一眼。 “哦?”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嘛。 “四月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在她面前从不戒备。不过我有幸,已经亲自感受过两次严公子的杀意了。” 严子瑜拿起扇子在手掌中敲了敲。 “我听闻傅公子是天下第一神捕之子,功夫想必是造诣非凡,我这点防身的花拳绣腿,还是不给傅公子看笑话了吧。” 傅亦寒意味深长地说: “这事不急,也许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严子瑜盯着傅亦寒,想从他眼睛里读出点什么,可是他越看眼前越模糊,脑子一片混沌,片刻之后终于支持不住,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 傅亦寒摇摇头,他叫来了店小二,开口道: “严公子乏了,你找个毯子来给他盖上,别打扰他。” 然后他站起身,指着桌上的醉春风说: “这酒味道不错,我给你写个地方,你送几坛过去。至于这酒钱,等到严公子醒来,让他连同着这一桌一并结算就行了。” 店小二满口答应着,等到傅亦寒施施然下了楼,小二去找了个薄毯给严子瑜盖好,还无限感慨地说: “如此懂得关怀别人的翩翩公子可是不多见了,严公子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好福气啊!” 严子瑜懵然无知地打了个酒嗝,然后在睡梦中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嘿嘿,四月可真好看。” 今晚天色阴暗,乌云将月亮挡了个严严实实,惹得人心中发闷,烦躁不安。 曹景明已经消失三天了。 他说走就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偏偏张二牛又没认住那天找他那个小姑娘的样子,让他想寻人都无从下手。 曹景明脑子精,如果是遇到什么事,怎么也该想办法给自己传个信来。可如今这样,难不成是遭了不测? 又或者说……因为段长明成了大官回来,把他吓得逃跑了? 赵树人越想越心烦,将身边伺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拿起一壶酒,一杯接一杯地闷头喝了起来。 醉意微醺时,赵树人突然听见房门轻响一声,接着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刮了过来,风中还带着些奇怪的味道。等到这阵风过去,赵树人睁开眼睛,就见曹景明推门走了进来。 赵树人将手中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低声怒喝道: “你这几天跑哪去了!” 刚刚刮来的那阵风中裹挟了一种名叫“幻梦”的迷药,它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将眼前的人错认成自己此时最想见的人,是大理寺用来对付拒不招供的罪犯的手段之一。长风不知道为什么在几个侍卫中,段长明偏偏挑了他来假扮曹景明。他抬头看看在房梁上蹲着的段长明,愁得把脸皱成了一团,扯了扯身上不舒服的长袍,走到赵树人身边开口道: “小人回来晚了,请大人降罪。” 赵树人不耐烦地对他招招手。 “坐下吧,这又没别人。” 然后他紧盯着长风问道: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长风叹了口气道: “大人不知,我那天出了衙门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困在那里整三天,直到现在才脱了身,得以回来见到了大人。” “没见过的地方?” “没错。” “是什么人把你困在那的?” “不是什么人,是那地方原本就像迷宫一般,我走不出来。” 赵树人十分奇怪。 “临溪镇还有这样的地方?” 长风点点头。 “我开始也不相信,可是后来我见到了很多奇怪的人,才不得不信了。” “怎么个奇怪法?” “那里的人啊,都是残了的!” 赵树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那不就是百花镇吗?” 长风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若真是那样,我怎么会奇怪呢?我说的残疾,并非是像百花镇那些人一样的,而是……而是……” 赵树人着急地问: “是什么?” 长风故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而是那些人只有一部分!” “这是什么意思?” “有的人只有一只眼睛在空中飘着,还有的只有一条腿在路上走着!” 赵树人突然感到凉风吹过,身上立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我看你是着了魔障了,哪里会有这种事情!” 长风拿起酒壶给赵树人斟满了酒。 “我知道这事任谁听也是难以置信,可是这真的是我亲眼所见的。” 赵树人拿起酒杯干了,他沉吟半晌,阴测测地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百花镇那些废物少了的部件,全部到了另一个地方,像人一样生活起来了?” 长风压低了声音说: “我费劲力气在沿路留下了记号,大人若不信,我可以亲自带你去看看。” 赵树人又连喝了两杯酒,闭着眼睛说: “好,改日你带我去吧,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还能成了精不成!” 长风悄悄抬眼看了看段长明,段长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长风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道: “大人昨日去过百花镇吧?” 赵树人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透过那地方的一面墙,见着大人了。” 赵树人猛地睁开眼。 “什么?” “我看见大人和段长明一起逛了百花镇,看见李一水派人杀了那个不会说话的老婆子。” 说到这,长风突然凑近了赵树人,在他耳边悄声道: “还看见有人去探了咱们的地宫。” 赵树人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这不可能!” 长风下意识地使力震开赵树人的手,好在赵树人仍在震惊中没有发觉,长风赶紧接着说: “大人,我们的地宫,可能又暴露了。” “去的是什么人?” “我从未见过。” 赵树人手指扣住桌边,皱着眉头道: “不可能的,地宫只有一个入口,而且加了三道机关,在外面的人绝不会发现的啊!” 长风和段长明交换了个眼色,可未等他开口,就听赵树人猛地捶了下桌子,恶狠狠地说: “都是段长明那个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