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放在他刚刚坐过的地方,余温犹在,可却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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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回到正院的时候,平安守在东厢门口,告诉他姑娘午后又起了烧,此刻还在睡着。
他进了房,见床榻上的人果然睡得极不安稳,半张着嘴,鼻息沉重,一对秀眉微微蹙着,让人只想把她抱进怀里。
他坐到床前,拉了她的手切脉,跳的依旧急促,却不像昨日那般杂乱。再探探额头,还是滚烫的。
福康安不禁叹了一声,心里一下子觉得空落落的,转头又问平安,“下午可请陈大夫再来看过?”
“来过了,陈大夫说姑娘就是受惊着凉,这才发出来,至多烧三天,肯定能好。”
“这叫什么话?”福康安不耐烦的一甩手,“人烧成这个样子,怎么吃了药,也不见好?”
平安吓得一缩,期期艾艾的答道:“爷,您别生气,是陈大夫跟姑娘说她有了身孕,姑娘就坚持不肯吃药了。”
不肯吃药,这简直就是胡闹!自己一早上陪喝的半碗苦药,也是白费了。
看来是该安排几个老城的丫环婆子,收收她的性子。他正想着,手忽然被人反握住,滚烫的指头一根根贴住是他微凉的手腕,熟悉的声音里带了不容置疑。
“真的,不能吃药,对孩子不好。”
福康安回身望去,香儿那对朦胧的杏眼正直直望着自己。
不过一天的光景,她巴掌大的脸盘似乎又纤瘦了几分。他俯下身在她额角亲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离开?”
“离,开,你要去哪?”
香见的耳中一直有汽笛鸣响,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福康安赶忙摁住她,拉起被子把她仔细裹在里面,才虎着脸训她,“既知道有孩子了,还这么胡来?”
“别岔开话题,你到底要去哪?”香见充耳不闻,心里记得的只有他刚刚说起的“离开”两个字。
“奉旨去热河,明天就走。”福康安见她脸色潮红,眼神中却闪着精芒,心里陡然一软。
“那何时回来?”香见望着他,咬着嘴唇继续问。
“大概中秋之后,万岁要在热河过圣寿。”
“中秋,现在才是四月……”香见一下子冲口而出,眼角的泪也一起涌了出来。
她不管不顾的挣脱开被子,伸臂抱住福康安的腰,窝在他的胸前哑着嗓子问,“不走行不行?”
“不行”两个字就挂在嘴边,可福康安究竟没有说出口。他拉过被她扔到一边的被子,再一次把她从头到脚裹在里面,像哄小猫一样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
小丫头着实不讲道理,可他不计较,也不生气,心里只觉得怜惜,像是自己辜负了她。
此刻,朝服的前襟都被打湿了。打从相识起,她也没这样哭过,即便是那天在和珅府上,白刃堪堪从她头顶划过,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
真真是要人命的小妖精,他捧起她的脸,想着说点什么岔开话题,“睡了这么久,你饿不饿,现在让膳房送晚膳好不好?”
可提起吃的,香见竟然哭的更厉害了,眼泪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一边哭,还一边抽噎着说:“你还说,我,我要吃的,膳房都,都不给我做!”
这倒是奇了,膳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福康安看向平安,平安赶紧凑过来跪下,“爷,奴才跟秦川说姑娘病了发烧,想吃宫爆虾球,糖醋里脊,还要两条松鼠桂鱼,要捡最肥的。可他,他说发烧不能吃这些,都不给做。”
福康安听他说完,忍不住乐了。
早知到这秦川是个有脾性的,倒是难得不会一味逢迎,也不肯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可看她此刻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若是照实说,必定惹来暴风骤雨,想了想,对着平安吩咐:“这个秦川,太不像话,哪里还能顶撞主子。你告诉他,从明儿个起,爷把他指给香见姑娘了,他就专门伺候香见姑娘的膳食,若是还惹姑娘生气,等爷回来打他板子。”
再回头,用两个拇指抹去香见脸上的泪,柔声问她:“娘子觉得这样可满意?”
娘子……
他的唇间意外吐出这两个字,眼中光彩恍如九天星海滑落,香见愣愣的点头,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此刻无论这个人说什么,她都会愿意的。
高甜美男计成功的福三爷,嘴角勾起一丝魅惑笑意,继续趁热打铁,一边跟她算着自己出差不过一百五十天,到时候她的肚子会有多大,一边答应搜罗热河所有的山货野味,每一样都打包给她带回来。最后,才说到明天平安和吉祥都要跟他一起走,夫人会安排几个丫环过来,伺候她的起居。
彼时,香见窝在他怀里,几乎已经睡着了。
她隐约点了下头,在福康安怀里换了个姿势,含糊着说了一句,“我都答应你,你也答应我,早点回来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