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还有心事,说说看,是什么事儿?”皇帝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好奇。
福康安起身跪地磕了个头,“是这样,奴才上一回见主子,跟您提起过洋人火器舰船厉害。所以想请英使奏请他们的国王,派两个专门懂火器舰船制造的匠人到京城来,在造办处当两年差,给皇上多制几支神枪。”
“再有一桩,就是鸦片。东印度公司用整船的鸦片交换我国茶叶瓷器,如今两广江浙,吸食鸦片者大大增加,长此以往,奴才担心会引起大量白银外流。且若鸦片成瘾,会使人空虚乏力,重者致命,所以奴才请旨,禁止鸦片进口。”
乾隆皇帝沉默了,茶碗举在手中良久未动。福康安挺直了身子面对皇帝,心想既然和珅为了讨皇上欢心,借着昨天宴席上的机缘与英吉利人达成了交易,那不妨再多加上两条,也不旺昨天香儿白白受惊。
“康儿起来吧,这两件朕都准了。”皇帝撂下茶杯,脸上神情似乎有些忧虑,“你虽年轻,这一回讲得倒是老成谋国之言。雍正九年,皇考就下过鸦片禁令,不能到了朕这一朝,倒成了屡禁不止。此事让于敏中去办,他是军机首辅,既要令行禁止,又要教化百姓。”
紧接着,皇帝唇边再次绽出笑容,“至于制造火器的匠人,你也不用打着朕的旗号,自己跟英吉利人要吧。只记着一条,奇淫技巧之事,不可沉溺。”
福康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兴冲冲又磕了个头,领旨谢恩。乾隆摆摆手,让他坐回去,继续说道:“叫你过来,还有一事跟你们几个说,下个月,朕准备事奉太后去趟木兰,避暑山庄要先准备下迎接太后,围场也要有人打前哨,你们几个都要随驾,先商议一下如何安排?”
皇帝今年要去热河过圣寿,这是年前就定下的,只是没想到会走的这么早。和珅略想了一下,便说道:“如今是奴才监管着内务府,收拾避暑山庄自然是奴才的差事。只是木兰围场奴才没去过,这踩场,安排侍卫,勘查猎物,只能让福大人费心了。”
听他先是主动揽差事,又殷勤拉着自己,福康安不经意的瞥了瞥嘴。和珅这小子肚子里的弯弯绕太多,听着合情合理,不知道他背后又打的什么主意。
于是,他点点头,“避暑山庄加上外八庙,还有木兰,这安排侍卫警戒之事,当然是非崇如兄莫属。奴才还有个小见识,是不是让阿桂掌总,奴才和致斋崇如分负其责,皇上觉得是否可行?”
“嗯,这个不妥,阿桂是要留京的,朕不在,京里大大小小的事物总要有个信得过的人。这出行的差事朕已经给了福隆安掌总,他明天就动身去热河,你们三个跟他一块吧。”
明天就走,这差事的确急了些。福康安心中有些牵挂,却也只能跟着二人一起答应。
皇帝点点头,又对着刘墉问道:“纪昀的事,查的如何?”
福康安感觉心中一抖,呼吸似也急促了。去纪府传旨已经是月前的事了,事后皇上又对自己耐心抚慰,可今天蓦然听见提起,竟还会心神不宁,看来还是这气度上修炼得不够。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努力稳住心神,且听刘墉回话。
“回皇上的话,纪昀的家产都已勘查详明,除了皇上赏的两处庄子,只有樱桃斜街一处宅邸,为纪家居住所用。纪昀没有贪贿之罪,但是卢见曾之事,的确是他交通消息,这个他也认了。他跟奴才说起自己错处,几欲落泪,说皇上待他高天厚地之恩,他却恃宠而骄,锋芒毕露,才酿成今天之祸,实在愧对皇上信任爱重。他恳请皇上重重处罚,以儆效尤。”
刘墉说得恳切,乾隆皇帝却不置可否,抬手指了指福康安与和珅问,“你们两个呢,怎么说?”
和珅似乎早有准备,立即回道:“皇上明鉴,崇如兄这几句话,奴才听得颇有感慨。纪昀身为侍读学士,常当值于内廷,事奉主子兢兢业业。只是有个小毛病,太爱开玩笑,好捉弄别人。且纪昀多次主持春闱,学生门人遍天下,但他并不贪墨结党,这就是他的忠。还望皇上加恩,小惩大戒。”
和珅也给纪昀求情,这让福康安有些意外。上一回与皇上说起这事,话语间皇帝已经露出要惩戒的意思。自己是该顺着这个意思求皇上从轻发落,还是奏请明正典刑,等着皇上拨乱反正?
犹豫着还未开口,皇上却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刘墉,你去传旨吧,纪昀瞻顾亲情,擅行通信,情罪亦重,但念其侍君勤恳,著发往乌鲁木齐军前效力赎罪吧。”
“奴才遵命!”刘墉已经起身跪在一旁,福康安的心里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从京城到乌鲁木齐这一路足有五千多里,纪昀一届书生,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忽然听见皇帝又在叫他,赶忙应了一声。
“康儿,你与和珅安排英吉利使臣同去热河,到时候蒙古的诸位王爷贝勒也会到避暑山庄,朕会在万寿节庆典上召见他们的。”
福康安一笑,登时明白了乾隆的心思,“还是主子圣虑高远,英吉利弹丸小国,从未见过我大清盛世,万国来朝,这次正好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曾经横扫欧洲成吉思汗的后人,在皇上面前也是要三跪九叩的。”
“行孔孟之道,教化外夷,也是我□□之责任。着四夷馆安排好英吉利使节行程起居,等到了热河,还要让畅音阁排一出新戏,就叫《四海升平》,请他们好好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