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之下颌被他捏的生疼,一股恶气上来,扬起嘴角冷笑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上次是甘罗,这次是墨阳。在他心里,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是不是也要像那些可怜兮兮的女人一样,整天圈在笼子里等他一点怜惜和食物,哪天若是惹得他不快了,落得随便送人的下场? 孟琮沅素来说一不二,无论是治军还是治家只有一个准则便是铁血手腕,这些年凭着这一招他所向披靡,无往不胜。还从未被人这样挑衅过,他手上动作比脑子反应还快,大力推开她,昭之受不住力道踉跄退了几步,最后后背撞在墙上才收住脚步。 孟琮沅面色阴沉,眯着眼睛看昭之,眸光冷厉冰寒,冷声道,“你最好只是说说气话。”随即拉开门扬长而去。 孟琮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把拒绝的话说得这样直白,当时若不是乔庄成普通顾客进去探底,又有钟九拦着,他真想把坐在一起笑得无比欢快的两人揪出来撕成碎片,她在他面前什么时候有过那么欢快真实的笑容。 刚刚那一刻,看着她突然苍白倔强的脸,竟然有点下不去手。一种说不上来的震撼从某个地方涌上来,那是一种非常陌生又让人觉得危险的感觉。 怪只怪,他当时怎么会心软只让墨阳不要太早来,他应该让墨阳这辈子都下不来山才对,这个手下败将,明明败局已定,他有什么资格这样靠近他的人。 寝殿的门大开着,微凉的气息涌入室内,昭之缓缓靠在墙上,用力揪着衣襟,仿佛这样才能喘气。 明镜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王妃脸色雪白靠在墙上,仿佛喘不过来气的样子,心知二人又吵架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扶她。这夜,明镜在寝殿里守着不曾离去,她只是一个下人,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昭之上床以后背过身去,如往常一样只给了她一个消瘦坚硬的后背,再无半点声音。 明明已经想好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上次因为甘罗的事情她退让了,他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一些,她甚至暗自庆幸,哪想得到这只是个开始,她还要怎么退让呢?除去曾经的相互喜欢,她和墨阳之间还有亲情,还有恩情,她欠着他的,他给她的,都长到骨血里去了,事到如今,哪里还能分得清楚呢。 就算真的如他所愿,她把生命中所有的人都清空,只给他一个人,真到那时候她就会变得和黎伽一样可笑,整天想着如何如何争取他的宠爱,谋害他身边的女人,再然后,等真到了那一天,到那一天,无论他把她送给别人或是抛弃,都是夺走她唯一的希望,她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光是想想已经痛得无法呼吸了,她不能变成那样,绝不可以。 *** 因为迎月阁要修葺厨房,自然是没法开门做生意,昭之便在王府的小厨房里面张罗着。她和珺娘是约在徽娘的解忧坊门口碰头的,没想到她把月儿也带来了。 原来,当时甘罗从薛灿那里带走月儿,是直接找了青楼的人和他娘交涉的。薛灿的亲娘是个书香门第的闺阁妇人,自然不容许儿子身边有这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毕竟他还没成亲,名声若是坏了,以后再看中哪家姑娘上门提亲就难了。 昭之闻言,默默摸着抽搐的嘴角,敢情她娘以为薛灿的名声还是很好的不成。 是以,她娘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把儿子弄出去之后,一根麻绳就把月儿和卖身契一起扔出了薛府。 那日他们一行人去迎月阁回家的路上,竟在巷口遇到薛灿,这家伙又缠上来了,幸而有墨阳派的人在一旁他不能明抢,但之后的两天他就改暗偷了,若不是李南在还真教他得手了,现在偷不着他就上门调戏还说要娶月儿。 珺娘看他不怀好意,知道这家伙必然死性难改,贼心不死还想着明抢暗偷。干脆把月儿带出来,让她跟着昭之,毕竟薛灿那家伙最是惧怕昭之。 昭之想着淮王府鸡飞狗跳的场景,有些为难,月儿一见她的为难,面色一白、眼圈发红都快哭出来,昭之只得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那月儿以后就跟着我吧。” 月儿泪盈盈看着昭之,俯下身子要跪拜,“恩公在上,月儿必定结草衔环相报救命之恩。” 昭之蹲下身子大力扶着她的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月儿你太客气了。” 三人在解忧坊待了一下午,聊得十分尽兴,回府的时候昭之一边牵着马慢悠悠往回走一边思索如何与月儿讲,王府里倒很简单,就说是远房表妹就行了。 昭之无意识侧头去看月儿,发现小丫头也在想心事,她颠沛流离,经历坎坷,想是吃了许多苦头,除了做事的时候手脚麻利、口舌灵活,一旦闲下来整个人就像焉了一样,面色青黄,话也少的可怜,眼睛水灵灵像是带着泪光,再加上身形瘦小,每每看见了就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昭之伸手拍拍她的肩,月儿水汪汪的眼睛认真看着昭之,昭之沉吟道,“月儿,若是我还住在娘家,带你回去是很简单的事。”话刚落音月儿眼睛又红了,悄悄低下头去,很难过的样子。 昭之叹口气,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你先别哭啊,我还没说完呢。” 月儿又抬头泪盈盈看着昭之,昭之道,“我现在带你回我夫君的家,对别人就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平日里你跟在我身边就行,其他的你看了就会明白的。” 月儿点头答应,“恩公说的月儿都记住了,月儿一定不会给恩公添麻烦的。” 昭之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倒不是怕她添麻烦,只是怕有人找麻烦,她有王妃的身份和武艺傍身自是什么都不怕,上次明修明镜却无端被欺负了,她收拾了那帮人一顿,她们也老实了一段时间。但月儿这个面相,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不由得又嘱咐一句,“总之呢,你记住一句话,见到很凶的男人躲远点,见到很漂亮的女人躲远点。” 月儿继续点头,有些不解问道,“恩公是说,你家里有很凶的男人和很漂亮的女人都会来找麻烦吗?” 昭之目光淡淡的,轻轻摇头,“他们本身就是麻烦,谁碰上了,谁就麻烦缠身,所以,一看见他们躲远点就没错了。” 月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可怜中又带着点呆呆的可爱来,道,“月儿谨记恩公的教诲。” 昭之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柔软的发顶,“以后别叫恩公了,叫姐姐,不然到了府上人家会奇怪的。” 自从把她救回来之后她就变成了恩公,昭之每每一出现,就被她用充满感激之情的泪眼看着,还感觉这孩子随时要冲上来给她下跪。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这涌泉快变成洪水了,就让昭之对她避之不及了。这次把她带回府,在这一点上说不定会有好的发展,也算是唯一的好处了吧。 *** 钟九最近很是发愁,主子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翳,酝酿着可怕的暴风雨,连带着他也提心吊胆起来,生怕搞不好这场风暴当头刮在他身上,更生怕这场风暴当头刮在王妃身上。 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他们查着齐王的底子,查到了赫赫有名的解忧坊。然后就看见王妃本尊一身男装和宁国公世子坐在一起开心喝酒的场面,是真的很开心。连他都自认已经很久没见到王妃露出这么容光焕发的笑容来了,偏偏不止他看到了,王爷也看到了。在最不该的时候,和最不该的人坐在一起喝酒,喝得那么开心。 索性他出言阻挡了这场暴风雨,但也没挡多久,回府之后王爷就爆发了,爆发之后也不像从前一样能静下心来做事,反而还隐隐有种没完没了的趋势。他已经任命了,总之一遇到和王妃有关的事呢,就是这样,他们夫妻好呢,他们这些下人不见得有多好,但是他们不好,他们这些下人就惨不忍睹了。 主子这边还在酝酿风暴,王妃那边已经肆无忌惮、若无其事的又出门去了,出门之后还带回来一个什么劳子表妹,谁不知道王妃的娘亲老早就死了,带回一个表妹也就算了,两个人还整日乐呵呵在厨房不知忙活啥,完全没有要哄王爷的趋势,于是王爷的脸色就更阴翳了。 他也没办法,只好和王妃身边心无城府和心有沟壑的两个丫头各种交涉套话,终于得到消息,说是王妃在小厨房做王爷喜欢吃的几样菜,他如获至宝一不小心的把这话透露给王爷了,于是王爷便也一不小心的走到了景华殿。 *** 这天,昭之和月儿正在小厨房做菜,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昭之赶忙让月儿把所有东西都盖住,跑到厨房门口作一夫当关状。 这是距离上次吵架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昭之心里也顾不上计较之前的事了,她精心准备好的惊喜,必须要以最完美的味道,和最完美的时间出现在孟琮沅面前,然后一举拿下他的那颗石头心。而且她现在还没有绝对的自信做出来的味道是最好的,她绝对不能容许就这么让之前的付出都白费了。 孟琮沅步子迈得大,几步走上前,锐利的眼睛盯着昭之,昭之干咳两声,道,“你来了,好久不见。”说完话,突然又意识到,她这话好似带了点歧义,有点埋怨的意思。 孟琮沅眼睛透过她,往厨房里望去,只看见一片烟雾缭绕,还有难闻的油烟,不自觉皱了皱眉,问,“你在做什么?” 昭之将他面上表情一一收到心里,果然光闻味道他就不喜欢了,看来他的胃真的很难讨好了。便上前两步,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带,嘴里敷衍道,“没什么,随便做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