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哀嚎,男人隐忍的低泣,棺材铺伙计不耐烦地催促。
温珏握紧了拳头。
尸体被抬上了车,棺材铺伙计不愿意走,非要他们加钱。
温珏强忍着不让自己从尸体堆里直接站起来,怕吓到白敛的父母,暗自移动,仿佛是从县城的方向过来的,不敢确定一般喊了一句;“伯父伯母?”
中年夫妻不知来者何人,温珏自我介绍;“我是胡丰的朋友,前些年随父母离乡,最近才回来,没想到——”
没想到,谁也没想到。
温珏穿的男装,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也就像个十多岁的小公子,白敛的父母此时伤心昏头,并不过分疑心,在温珏的帮助下,回家安葬了白敛。
白敛的魂魄被齐当真带走了,所以温珏并不担心。她扮演着白敛朋友的角色,悄悄心疼白敛的父母。
她帮白敛家送柴送水的时候,听见邻居家的大婶感慨,“那孩子也很孝顺,小小年纪就心疼母亲,帮她挑水做家事,是难得的好孩子。唉,也就是心肠太好了,才掺和进这种事情里。”
她偷偷给白敛父亲教书的书塾赠书,听见其他先生们惋惜,“那孩子书读得又多又好,为人也正直忠诚,将来准能做一番事业呢,唉,宁折不弯,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她总有意无意地跟白敛的父母巧遇,在他们困难时帮上一把。这对夫妻憔悴得厉害,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尤其是白敛的母亲,更是心碎的显然。
有时她就那么失魂落魄地上街采买,温珏跟在她后面,替她失神犯下的错道歉。
有那么一天,白敛的母亲在街上遇到了县官的儿子,他活的好好的,却一点儿教训也没长,依然一副狂妄的样子在街上欺男霸女。心碎的母亲做什么都是可能的,她直直走到县官儿子的面前,挡住了他打摊贩的鞭子。只是在鞭子落到她身上之前,温珏不知从那里窜出来挡在她的面前,一把夺过了县官儿子的鞭子,抽了他一顿,惹得一众叫好。
县官的儿子让他们等着,等来等去,只等来了县官被治罪流放的消息,他那为非作歹的儿子自然也被治了罪。
这种办法温珏并不常用,她入了州府官员的梦,一番引导,让他查办了自己的下级。她总要离开,她总可以活过这段悲伤,但是白敛的父母不能,他们可能会一辈子活在儿子冤死狱中的悲伤中,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白敛,也就是胡丰,是前途大好正直善良的少年,他是唯一那个站出来制止县官儿子的人,甚至只是为了替一个并不认识的男子说话,但是这种情况下,法竟然不是法,只是权,他败在了权力之下,备受折磨,糊里糊涂地画押认罪,不明不白死在监牢里。
她应该替这对父母解决这个麻烦,她做到了,也该走了。
只是温珏看着走在自己前面挎着菜篮的中年女人,不知如何说离别,就这样直接离开吗?她记起自己上次替她挡鞭子,所有人都在明着暗着欢呼叫好,只有她,有些呆滞地问温珏:“你这么厉害,当时为什么不救他?”
当时温珏没法回答,现在温珏也没办法回答。
毫无预兆地,中年女人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温珏思绪乱飞,防不胜防,一下子撞进对方视线里。
“伯母,”温珏走近中年女人,“伯母,今日我来是要同你告别的,恐怕以后我们家都不会再回来了。伯母你多保重,伯父也是。”
中年女人的眼泪轻轻湿了一圈眼眶,她用眼神爱怜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但是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儿子,眼神又变了一下。她看着温珏,这个奇怪的陌生人,说了一句:“孩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