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台中间的老头们已经叽里呱啦说了半个多时辰了,大概这仙器大会都是年轻人参加,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在台子上讲讲讲了。只是所有人都在台下站着听,我俩这时候溜出门去,太过显眼。
“好说,你且说说是何事?”
我从怀里掏出那玉刀笔,靖一的眼神闪了一下,我想他也识货,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便装傻问他:“前几日在镇上买了柄刀笔,想请个行家帮我看看,这是天玉山的剑痴大师做的吗?”
靖一从我手里接过刀笔,翻来覆去地看,我见他神色渐渐变得怪异,就问了一句,“怎么,我买了假货?”
靖一点点头,“没错。”
我装作泄气的样子,“啊!我花了二两金子买的呢,真是不走运。”我伸手去接那刀笔,靖一却躲闪了一下,不肯还给我了。
“不过这把刀的确是天玉山的东西。”
“怎么说?”我用目光揪住靖一不肯放,他今日不说清楚可别想把东西就这么骗走了。
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接着回忆,“两年前我带这把刀下去探龙穴,遭遇意外,便吹了个气泡将其浮出水面,向岸上的人求援,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救我,原来是被人半道劫去了,啧。”
我被靖一略带鄙视的眼光逼得退无可退,便伸手去夺那刀笔,怕他一幅理所应当的样子顺手收起来就不还给我了,我可是花钱买的,正当得来的,谁能说银钱不正当啊!
他倒是反应快,手一扬将东西举得高高的,任我怎么跳也摸不到,我一急,顾不上他什么身子弱不弱,用力跺了他一脚,他吃痛,胳膊便弯下来,我扒住他的手腕,跟他争夺起来。
“快还我,这是我花钱买的!”我舍不得钱。
“你买的是赃物,物归原主!”靖一小气吧啦,也不肯松手。
我俩掐了一阵,都腾不出手来使术法折腾对方,我趁靖一不备,一脑袋磕他头上,把他痛的直吸气。
“你还不还给我,不还我还打你。”我得意洋洋,准备再次攻击。
这回却没成功,我的脑袋仿佛撞了棉花,没有着点,让我失了平衡,整个人往靖一身上扑过去,他脚下一软,也向后倒去,我怕他磕到脑袋,忙伸手垫在他后脑处,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手背仿佛按在水泡上,软而韧,弹而不破。
靖一先反应过来,看到我龇牙咧嘴的丑样子,催促道:“快从我身上下去。”
“哦。”我答应着,想趁他不注意一把抽过刀笔,却没想他早有防备,已经把东西揣好了。
等我站好,才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俩发笑,我不解,有人提醒我,“喊你们好多声了。”再向台上望去,一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中年人对着我这边挥手。
“哎呀哎呀,终于注意到我了。我说,小姑娘,我的讲话很无聊吗?”中年人虽然在这样严肃的场合讲话,却不威严,很随和的模样,估计之前在我和靖一之间的把戏也是他做的。
我也不怕他,大声答道:“有点儿,说的太多太长,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倒是不生气,“那好吧,那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最后希望,仙器大会的参赛者们都能赛出风度,哈哈。”
他的袖子一挥,大家的目光都被台中央起飞的纸化仙鹤吸引了。那近乎鹤形的东西,细看才能发现原是纸做的,中间镂空还有小孔,风吹时发出阵阵鹤鸣,仙门的弟子们都仰着脑袋看。
仙器大会,正式开始了。
我推了靖一一把,“最后说一次,东西还我,不然要你好看。”
靖一不说话,只对我眨巴眨巴眼睛,我这颗沉寂十年的少女心跳得格外用力,他果然还是好看的,于是我改口,“不还给我,以后我就变着法的欺负你。”
“欺负多久?”
“一辈子。”
“那我等着。”
这个少年总能用这幅人畜无害人见人爱的面容说出气死我的话来,而且顺口调戏了我。我姑且忍他,不脸红,不动手。
“亏得刚刚摔倒时我还护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抢我东西,真是好心没好报。”我走感动路线。
“亏得刚刚摔倒时我没捅死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抢我东西,真是好心没好报。”靖一学我的话。
我有些心虚,向下瞟了一眼,靖一的手上好长一道口子,估计是刚刚倒下时怕刀伤到我,他就用自己的手掌挡了一下,结果被划伤了。
我没想到这点,也确实有些无理取闹,若真是人家心爱之物,那我就是夺人所好了。不知道是他的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昧着心自个偏给留在身边也没意思,把钱还我就好了啊。
我思量了一番,转头就要和靖一说条件,靖一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就由着自个的手往下吧嗒吧嗒滴血,仿佛我是个谋财伤人的强盗,而他的脸色,也因为失血变得有几分苍白。
我闭眼叹气,认栽了,暂不和他提刀笔的事。
“怪我撞了你,我负责到底,”我从怀里摸出帕巾,给他包扎了一道,“大会结束后来客店寻我,我有良药,一日便可让伤口愈合如新。”
“那我一定得去试试了。”靖一翻来覆去看他那手掌,对我的包扎技术很是满意。
“走了,得去为他们第一场比赛助威了,回见。”靖一用他包扎了手帕的那只手对着我晃了晃,有点可笑。
第一天的比试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那个之前逗我们的中年人,他好像就是那个喜欢给仙门难堪的魔头。魔界第一天都没上场,仙门也没拿出什么让人惊喜的法器。
我们坐好了要吃晚饭的时候,靖一来找我,白敛要留他吃饭,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看他就是来蹭饭吃的。他伤的是左手,盛汤不太方便,又不好言语,正好坐我旁边,我顺手就帮他盛了,也没想太多,桌上却有几个弟子偷笑,被白敛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吃饭,不再言语了。
用完饭,我带靖一到白敛的房里等我找药来给他换,换药时候他不抱怨也不嫌痛,我看伤口挺深的,他倒是能忍。
“怎么包扎得跟狗啃过似的,”我看他换过手上的帕巾了,料是之前那块脏了,有人给他换过,“你那小师妹给你换的吧。”
靖一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扭过去,不知是痛还是羞。
我思量了下,怕他那小师妹误会,就从白敛的随身包裹里翻出包扎伤口用的白巾,给他包上,又将他手上之前包的粉色帕子用干净布巾包了,还给他。我叮嘱他换药后忍一日不要碰水,一日就好了,他点头答应着,乜眼看了下坐在床上看书的白敛,语不惊人死不休,“想不到你还有人要。”
我端着铜盆要出去倒水,当即轻踢了他一脚,“去,别乱说话,他是我弟弟。”
白敛听不见靖一的心里话,只当我在屋里头发疯,摇了摇头。
“那位小情郎,也是弟弟?”靖一继续烦人。
“算是吧,”我停下来想了下,又觉得不对,白敛是弟弟,他徒弟也是弟弟,辈分似乎就不对了,我绕不过来了,“你问这么多干嘛,也想当弟弟?”
“不敢当,不敢当。”靖一假客气。
“药换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端着铜盆就出去了。
在客店门口正看见桐尾,似乎有心事,我招呼她一句,她冲我笑笑,脸色还不太好的样子。
“怎么,我给你的药没吃吗?”我泼了水,好奇问她。这傻姑娘,不会觉得这病三两天就能好吧。
桐尾对我身后点了点头,我回头看了眼,是靖一出来了,估计也是要回去了,我没管他,继续跟桐尾说:“病了就要吃药啊,不然探龙穴怎么下水?”
桐尾轻声答应了下,跟我告别回房休息了。
我拎着盆回到白敛的房间,顺手给他打了点热水洁面,放好就准备回自己房里。白敛还在看书,头也不抬,含糊地答应着。他从来认真,就算栖木山的长老们都夸他是个极有天分的孩子,也从不偷懒。
我要替他阖门时,他一手仍捧着书,另一只手直接伸过来挡门,还好我收的快,才没夹伤他的手。
“读书读傻了?”我叹了口气,拉开门看着他。
他的眼不离书,塞给我一袋钱,“刚刚天玉山靖一给的,说是补你的刀笔钱。”
我掂了掂,只多不少,心里也欢喜,对他的那丁点怨气也就散的差不多了,揣了钱欲走,却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劲,又折回来问他:“刀笔钱?他跟你,用嘴说的吗?”
“不然呢?”白敛很不留情地把门阖好,不打算再同我多说。
我顿住不动,把自己的一根头发小心地从门缝里拔出来。头发长得慢,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损失一根。我从怀里掏出钱袋来,边走边抛着玩儿,想着可以请白珽吃顿好的了,他今日胜了两场,等大会结束了是该庆祝庆祝,鼓励鼓励。
吃什么好呢?
明日出去转转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