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魔三界,那有什么高下之分。
一切的最开始,不都是为了生存。
后来呢?
后来变了,人神同盟,置魔于妖邪境地,逐魔于桃枝岭以南不毛之地。
据说受魔气侵蚀,桃枝岭千年来桃树不死,但不开花不结果。桃枝岭,逃之岭,魔界觉得自己不是被放逐岭南,尚有回天之力,迟早会重返中原大地。
三百多年前他们尝试过一次,但以失败告终。
那时候我还年少,只记得天界老少都被迁往东方神木之境,其余人均随天君出征。大战在人界打了三月,昏天黑地,草木尽衰,民不聊生。赢了,但也输了。力竭的人界帝王使得最后一个法术,是牺牲了自己仅存的一点修为,去修复山川河海,草木虫鱼。可惜还不够。这时天界站出来三位神骨受损的神,他们不打算去虞渊之中修养将息了,万年来的时间,不过修复一副神骨,不如还之自然。
这本是个不能再动人的故事,也是不知被何人传言:三副神骨散落人界,得之者成神。逐长生者,往。逐术法者,往。逐名利富贵者,往。
神灭,神骨自然不复存在。这帮蠢货,却是怎么说也不听,还以为是竞争对手放出话来迷惑自己放弃。甚至有一修练门派,平日里并不用心教习术法,而是钻研寻骨之术,志在寻找散落人界的三副神骨。林子大了,真的什么鸟都有,也亏他们还能招到徒弟。
所以许棠成魔,乍一听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修习魔道虽小众,但也不乏人在。修仙到一半,发现自己不喜欢这条路,便换一条走走,也未尝不可,只是仙门从来将修魔视为邪门歪路,始终要低人一等的。许棠这么做,传出去于他们栖木山脸上无光。加之许棠偷了弑神的密法,他们便更疑心魔界的动机了。
过去是人界帝王用密法相胁,与神界结成同盟,如今魔界要搜集密法,是要将来谈判的资本,还是要弑神灭人一步到位呢?
要我说,从来置身事外的神族被拉进人魔之间的浑水里,全赖那份密法,在谁手里都不好!
我不知道栖木山为什么要把密法真相告知我,但是他们找我来,一定是没有想到许棠的结局竟是这样的。我看白敛那副喜怒哀乐四味混杂的脸,恐怕他都以为他师父死了,现在听我说他还活着,就是成魔了,栖木山上那些老头们都是一副吃屎的表情,我想他们也都以为许棠死了。
所以他们找我来,最开始只是想借口许棠的死要点赔偿吧。
哼,我倒是没找他们要赔偿。
栖木山上的人一直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有些人还以为我是许棠的亲戚,有些人认为我是许棠的小媳妇,有些人看出我是来蹭饭吃的,有些人从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后来知道我会术法,会结结界,还有驻颜长生之术,对我有了几分忌惮,也就怀疑我是散修或者哪个山头跑下来玩,本着同是修仙之人的一分关爱,就没把我赶走,容我多留了那些年。
现在他们,又怎么看我?
老头们叽里咕噜商量半天,最终给了我一个选择:找到许棠,拿回密法,或者把那几年的饭钱按今日的价格结了。
他们的理由是,许棠既然入了魔道,就不再是仙门弟子,我是他的座上宾,指不定跟他有什么亲密关系,没让我把仙门栽培他用的钱财一道赔了就是仁慈。
我哪来的钱?
许棠肯定要找,密法也是要拿回来的,只是要我去拿,这就两说了。我肯定不会选后者,反正都要找密法,何必再被栖木山敲诈呢。
“我选一,找到许棠,拿回密法。”我站在厅堂中央对着坐在一圈的老头们大声说。
大概是没想到我便行其难,我看到栖木山的账房先生神色尴尬地收了账本溜了出去,白敛又在和他师祖嘀咕,二人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不知在算计些什么。
我的脑子也在转,我这是不是……露才了?他们这些年定然也是在找许棠的,除了魔界,他们定然在人界四处找寻,我现在夸口应下来,他们还不得以为我有多大本事。我的脑子继续转啊转,想着要不要反悔。但是不对啊,这么多年我也就在人界转悠啊,他们还不是没找到我?我还是被铁牛阴了的,所以说仙门算个啥,丢了东西都找不到,可别提多丢人了。
我一面鄙夷着栖木山,一面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栖木山这事,其他人还真不一定知道,江湖传言只说妖女和仙门弟子的故事,说得跟话本子似的,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歪曲,大部分人连栖木山保存着一部分密法都不知道,谈何来偷?又是要来偷,又谈何容易?我在栖木山三年,山中人说梦话都跟密法无关,谁又知道它藏在哪里?
今日我虽应允了这份差使,回头也只是跑回神界,报告天帝,任他们决定这事如何判处,我在师门倒数第一的名声,谁不知道?再加上与许棠的私交,怎可能再让我去犯险?许棠啊许棠,别怪我不念旧情,你这事真是惹大发了。
他们终于嘀咕完了,白敛继续充当栖木山发言人,“既然这样,还请温玉姑娘与栖木山签订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