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们带来,一个个的好好盘问!”赵启明道。 永宁王府内部走水,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府里的人放火,而且这个人一定很熟悉府里人的作息与地形,才能将慧娘活活烧死在房间里。 原是这府中并无仵作,所以方才才让那女子验尸,不多久一个侍从领了仵作来又是一番验看,也无非还是方才那一套说辞,并无什么用处。 一番追查,天色已是不早了,方才验尸的那女子道:“两位殿下,已近宵禁,小女子该回府了,不能继续协助此案调查,还请见谅。” 赵承誉道:“孙小姐不必客气,前些时日还是多亏了孙小姐为慧娘解毒。” 赵启明这才知道,原来这女子便是孙相的千金——孙湘湘,只道确是国色天香。 孙湘湘听了这话苦笑道:“没想到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今日里我来给她诊脉,若是早来个一时半刻便好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赵启明摇头道:“贼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实在是防不胜防,孙小姐不必自责。” “那贼人实在是作孽。”孙湘湘叹到,语中带着无奈,又行了一礼道了别,与身旁的丫鬟信荷一同回府了。 月上中梢,永宁王府内一片寂静,赵启明与赵承誉坐在花厅里沉默不语,只因这一番查下来,并无半点破案的头绪,案子越来越多,却无法揪出半个有嫌疑的人,赵启明不禁心生烦闷。 想来今日里再继续追查也是无果,二人便道了别,准备各自回府了。 刚出永宁王府的门口,恰巧有一队金吾卫巡夜过去,赵启明无端的就想起来赵逸生将慧娘接走时说过的金吾卫会加强对他这儿的巡视,只在心中暗暗想着不知这人现在怎样了。 孙府的一处书房里,烛火燃得亮如白昼,孙湘湘在里面坐了,不过她既不看书也不写字,只是坐在哪里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她看着侍奉在一旁的信荷问道:“方姨娘的病症可好些了?” “有姑娘医治,自然是无碍,任大夫人那边怎般作妖,方姨娘这毒也算是解了。” 孙湘湘敲打着桌子的手指蓦地停了下来,“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说姨娘是中了毒。” 她语气严厉得很,信荷吓了一跳,小声委屈道:“姑娘,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嘛。” 孙湘湘瞟她一眼,拍了拍这个小丫头的额头,“我是怕你在外面说顺了嘴。”她虽是方姨娘所生,但从小养在大夫人何氏膝下,较之她的生身母亲,她与何氏的关系倒更像是母女。“去倒杯水来。” “是。” 孙府诸子中唯她一人是女儿身,深得孙修正的喜爱,又是名满长安的才女,府里众人深知以她的背景和才气,他日必不会嫁给一个庸碌之辈,故而对她也都很是尊敬,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论嫡庶。 前些日子里何氏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长安城里的富商之子,家财万贯倒是真的,只是并无什么文采,与她很是说不到一起,她大惑不解去问何氏,当时何氏拉了她的手软语道:“男人嘛,能赚钱养家就可以了,有了几分才气就想去做官,做官有什么好?像你父亲一样,早上上朝,日里办公,没个闲下来的时候,整日里不着家,脑袋随时拴在裤腰带上,生怕惹了上面的人不高兴,弄得娘这心里也不踏实。我看那高家就挺好,家境殷实,你又有你父亲撑腰,嫁过去,定生不了什么烦恼!” 她听完这话心里便涩涩的,原来她的终身大事不过是她后半生的一个依托,与书册上那些缠绵悱恻的情爱并无什么关系。她想拒绝,但何氏言辞恳切,又是为她着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待她鼓足了勇气,攒足了理由想退掉这门亲事的时候,发现府里除了方姨娘与她站在一边,其他所有人都和何氏站在了一起,而她一直敬重的父亲竟也同意与高家结亲,理由是女儿家推掉了太多媒人,怕是不好出嫁了。 当然,她还是凭借着一股执拗劲儿推掉了这门儿亲事,此事过后,她也察觉到了何氏对她的一些不满,但她没想到何氏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方姨娘。 先是府里有传言,说她是因为方姨娘从中作梗才推掉了这门‘大好’的亲事,又说方姨娘这样做完全就是为了与大夫人做对。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一来二去,方姨娘好好的一个人 竟是被说得不再出屋,没隔几日就有消息传出来,说她病倒了。 一天夜里,她正要回房休息,方姨娘的贴身侍女绿萼寻到了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眼前。她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了这人,问道:“怎么了,如此慌张?”,绿萼年纪比信荷还要小,不过二八年华,此时已是红了一双眼睛。 “姑娘,你有所不知,方姨娘他不是病倒了,她是被人下了毒!” 孙湘湘一惊,堵住了她的嘴,四下里看了看,无人,将绿萼拉近了屋子里,“此话怎讲?” 绿萼泪流满面,抽抽嗒嗒道:“那日,姨娘她吃了大夫人赏的果子,后来就卧床不起了,请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是体虚,体虚怎会腹中绞痛?想来那大夫也是被收买了,我们在府中无权无势,没有人可依仗,唯有来求姑娘你了,不求为姨娘做主,但求看在姨娘怀胎十月的份儿上救她一救。” 孙湘湘递了个帕子给她,“你就不怕我去大夫人那儿告你一状,说你蓄意污蔑她?” 绿萼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连哭声都停下了,“姑娘怎样说都好,只求你救救方姨娘。”说完又连磕了几个头,孙湘湘见她实在可怜,便跟着她到了方姨娘处。 夜色深重,她再从方姨娘住处回来的时候整个头都是木的,连带着身子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往日里,她们鲜少见面,就算相见,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年节宴饮时的匆匆一眼,她以孙家大小姐自居,却忘了自己并非何氏所出,也好似忘了她还有这么一个生身母亲。 方姨娘所中的毒名为离人草,毒如其名,曾有人形容它为‘一饮此毒人尽离,此生已逝无归期’,好在用量轻微,又救的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她将带去的药材挑了几样有用的交给绿萼,让她去熬了,又开了味方子,留了些银钱。 要走时,方姨娘拉了她的袖子将她叫住了:“大姑娘。”她并不像孙修正和何氏一样将孙湘湘唤作湘儿。 “姨娘还有何事?”孙湘湘面带疑惑,心里却有了几分酸涩,方姨娘现在这副样子也有几分是受她所累。 “大姑娘莫急,妾身只说一句,姑娘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望自己留意些,大夫人主持中馈,事务繁杂,在这事情上有时难免草率了,妾身只愿姑娘能寻得一良人,此生顺心如意。” 话音一落,四下里再无其他声响,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了孙湘湘的心头,但她言语间却是不露声色,只是淡淡说到,“此话湘儿铭记于心,姨娘好生将养便好,不必再为湘儿操心。” 她正要踏出门槛,方姨娘突然又大喊一声将她叫住了,她转过身来,见方姨娘挣扎着坐了起来。 “姨娘,莫要逞强!”她连忙去扶,匆忙间感觉到手背上落了一滴凉丝丝的东西,方姨娘哭了。 “姑娘,你是天之骄女,我也知道你从未把我当做过母亲,但今天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孙湘湘见她激动,只能安抚道:“姨娘莫急,我听着。” 方姨娘平复了下情绪缓缓道:“都是我不好,那日你退了高家的婚事,大夫人很生气,我便去劝她,只说是姑娘家心气儿高,瞧不上那孩子,并不是有意违抗母命。可……可……”她缓了缓似是有难言之隐。 “姨娘但说无妨。”孙湘湘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是现下里由不得她退缩。 方姨娘又抹了抹眼泪道:“可大夫人她……她说姑娘你是庶出,纵是名满京城,也配不上那些勋贵之家,能有富商来提亲已是不错了!”她说完又哭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孙湘湘只道她之前回绝婚事容易得很,这次却这么难,仔细一想她之前推掉的可不都是些勋贵的亲事。 未等她多想,方姨娘又哭道:“大夫人还说要我这辈子都不要想母以女贵,这孙府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她,天地良心,妾身对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从未有过不服之心啊!” 一时间孙湘湘的飞快的思索着,何氏育有三男,只是这三个儿子不是很争气,都只是靠着父亲的官荫得了个小职位,这样一来若是她得了勋贵青眼,嫁了权大势高的人家把她那三个哥哥比了下去,何氏确是会脸上无光,而且方姨娘对她有生育之恩,她若得势,也不会太过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