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管家,快把这些东西都归置好,别挡着路。还有,买一些时兴的花草点缀一下,看着喜气。”身着冰蓝缂丝褙子,水蓝衣裙的李纹在有条不紊地指挥。 梁氏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李纹看到母亲来了,笑道:“母亲,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呢。” 梁氏道:“我就是看看而已,你只管忙就是。” 李纹脆生生应了,笑道:“我们才安置好,保定各家大户的帖子就像雪片似的飞来。媳妇儿就干脆办个小宴,请各家女眷来聚一聚。” 梁氏点头叹道:“我身子骨不好,里里外外都要你操持。这小宴啊,我可能也就露个脸,说一些话就支持不住了。” 李纹笑道:“主持中馈是媳妇儿分内之事,娘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强。” “蝌儿娶得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对了,一整天没见到蝌儿,他去哪了?” “二爷下了衙门就到书房去了,下人说是刚抓了一位恶徒,正是审问的紧要关头。” “唉,蝌儿一上任,就忙得跟陀螺似的,也是身不由己,你要多体谅。”梁氏听说自从来了保定,薛蝌都是歇在书房里,一次也没有回后院。 “母亲,瞧你说的,我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么。”李纹一顿,又换上甜美的笑容。 梁氏放心了,又问起请了哪家的女眷,李纹一一答了,又道:“我给康平田庄的邢姐姐也递了帖子,大半年过去,我们总算又能见面了。” 梁氏本不欲邢岫烟在府中多走动,但看到李纹愉悦的样子,心疼她初来乍到,没个说话的姐妹,又想想邢岫烟对当初最先定下她的事并不知情,便作罢了。 李纹兀自说道:“不知邢姐姐这段时日,定下人家没有。她家境清寒,能选的人家很有限,要仔细挑才好。” 梁氏笑道:“她自有她父母把关呢,你操心的事还不够多么?” 正说着,管家又上前请示小宴上的菜谱,梁氏道:“咱们初来,也不知这保定有何特别的山珍菜品,着人去打听没有?” “已经派人去了,还未回来。娘你就别多操心了,回去歇着罢。” “是是是,是我白操心了。”梁氏道:“你是个明白孩子,什么事都能办得妥当,若是明年再给我添个哥儿,就更能干了。” 李纹微微红了脸,道:“母亲,你又打趣我。” 梁氏才笑了一声,一时气岔,伏下身子咳个不停。李纹一边帮梁氏拍背,一边问梁氏身侧的如丝:“今儿的药,夫人用了没有?” 如丝道:“一起身就吃了的。” 梁氏喘过气来,道:“别怪她了,我这病啊,多吃一顿,少吃一顿,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熬着罢了。” “母亲,你又胡说了。”薛蝌从树影中走出来,身着墨色绣白兰的长袍,君子翩翩,温润如玉。 李纹道:“夫君。” 薛蝌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看母亲。李纹笑容一凝,又重新扬起来。 薛蝌忽视了李纹眼里的失落,问:“母亲总是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梁氏叹了一声,道:“如今你和琴儿都成了家,母亲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纹忙道:“母亲,夫君刚让您别说丧气话呢。” 梁氏轻轻闭了闭眼,薛蝌对李纹道:“母亲这是太劳累了,你扶她去休息罢。” “夫君也别太劳累了。”李纹殷殷嘱咐,顺从地扶着梁氏走了,薛蝌看着这副婆媳和顺的画面,心底却生出一丝黯然。 中举之后,他与李纹成亲,相敬如宾。李纹活泼甜美,很快博得了一家上上下下的欢喜。然而他对着李纹的笑颜,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 “二爷,二爷。”小松捧着一张帖子道:“保定首富凌老爷的帖子。” 薛蝌接在手里:“送帖子的人还在么?” “还在呢,说是等着二爷回话。” “告诉他,我一定准时到。”今夜,又是一个应酬的夜晚。 李纹扶着梁氏回屋,梁氏道:“我睡一会儿,你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李纹嘴上应了,仍是服侍梁氏睡下,掖好被角才出门。丫环春艳道:“二奶奶,您都忙了一天了,也去歇一会儿罢。” 李纹点点头,道:“叫厨房炖上银耳莲子羹,等母亲醒了就送过去。” 春艳道:“已经嘱咐过了。” 李纹这才放心回房,屋里有她和薛蝌惯用的东西,床上一对吉祥云纹的枕头靠在一起,相依相偎。 李纹躺下来,另一个枕头上本来有薛蝌的味道,闻着令她安心。但是如今薛蝌忙于应酬,多日歇在书房,这枕上的味道已经淡得快没了。 她与薛蝌成亲两个月,薛蝌待她很好,什么事都依着她。可是她觉得薛蝌看着她的目光里,总是隔着一层。 在京城的时候,她与姐姐提起过,姐姐笑她多心,嫁了个好夫婿还不知足。她想想也是,就没在提了。 如今到了保定,远离了熟悉的姐妹亲人,眼看着周围没一个说体己话的人了,还好,还有个邢姐姐。伏在枕头上,李纹回想当初她们姐妹与邢岫烟薛宝琴的情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她们李氏姐妹与琴姐儿都有了自己的归宿,相继出嫁。就差邢姐姐了,不知道邢姐姐如今过得可好?她们见了面,怕是有说不完的话。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涌上来,李纹翻个身,朦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