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还好吧?”克莱曼汀询问着,注意到她的茶杯空了,便又帮她叫了一杯。
“谢谢。”普威特夫人深吸一口气:“我刚刚想到,我是不是忘记说我的头发了?本来想拿它做引子,结果偏它被忽略了。”
不管她换话题有意还是无意,克莱曼汀明白,身份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她并不遗憾,在魔法界中,失踪多年基本等同于已经悄无声息地亡故,就是可惜了他在霍格沃茨经营的大好局势。她配合地提问:“金发怎么了,夫人?”
普威特夫人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半晌无奈一笑:“抱歉,我忽然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告诉你,这是除了家世外,我身上唯一被他喜爱的一点,会不会显得很可怜?”
“不会,夫人。这种人的爱一定很难得。”克莱曼汀尽力表现得郑重:“您始终认清自我,证明您足够理智您不曾痴缠索取,证明您自尊自爱。您为年少感情努力过,也为余下人生考量过,您始终做的都是最正确的决定。”
“我若有你说得这么厉害就好了。”普威特夫人摇了摇头:“会放弃,会权衡,不代表最初决定后不会后悔。更何况……”她又十分突兀地中断,又发了一会儿呆,才自暴自弃地说:“看我!讲的都是些什么!还说让你听个有趣,却总说些消沉的话。或许我的话题一开始就选错了,初恋……并不美好。”
“夫人,我认为,初恋还是美好的,遗憾也是它的美的一部分。它唯一的缺点,只是不够完美。”
“把遗憾也当成美?这需要何等的豁达!”
如此赞赏让克莱曼汀有些羞愧。她只是理论上通透,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未尝有片刻做到,和大多数人一样,最终勉强治愈遗憾的,都是时间恩赐的遗忘。
“也怪我,偏居英国一隅,视野不够开阔,心胸不够豁达。”普威特夫人捧住新上的热茶:“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大概还有精力多出去走走看看,现在嘛,还是算了。不过我对国外还是好奇的,女士,你似乎来自法国?如我先前承诺的,我不打听你的事,你就给我讲讲这个国家吧。”
“我的荣幸,夫人。”克莱曼汀答应得很轻松。
这辈子她没在法国住过多久,但上辈子两次巫师战争期间,作为艺术之都的巴黎,是她的常驻城市之一。她以麻瓜的视角,体验过它的一年四季,了解过它的名胜古迹,参与过它的节日活动,向人转述其中一二可谓信手拈来。
不掺杂私人感情的谈话内容总是让人愉快。克莱曼汀和普威特夫人聊足了一个钟头,才结账离开,回到脱凡成衣店。她走以后,普威特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即消散,又端坐了许久,才经壁炉回家。
整个普威特老宅里静悄悄的,仿佛其他所有人都要事在身,闲人只她一个。她不在意这点,只随手写了张便笺,喊着“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投进壁炉里,邓布利多的脸很快在火焰中显露。
“晚上好,普威特夫人!”他问候完直接问道:“你和那位玫瑰女士的谈过话了,对吗?”
“如你所愿,先生。”普威特夫人懒洋洋地坐进沙发里。
“你告诉她了多少旧事?”
“不多,或者我清楚的本也不多,到他毕业后一年……你知道的,先生,再然后的信息,我不能说出口。”
“因为诅咒?”
“对,他诅咒了自己原来的姓名,于是,和他不熟的人会忘记他,和他相熟的人虽不会忘,但无法向外传播他的信息。我们两个知情者讨论没关系,但当我念出他的名字,或者当我把两个身份联系起来,向不知情的人透露,我这个说的人会死,听的那个人也会死。”
“我本人确实在试图说破时感受过阻力,我明白那是警告。但我以为,你会是特殊的。”
“我在他眼中根本不特殊,他的诅咒不会单独赦免我。”
“你很清楚这个诅咒的生效范围和威力?”
“因为这是我的亲身见闻。我曾侥幸逃过一劫,在感受阻力时住口,可惜那个向我打听他的人自己讲出了答案。于是,没过多久,他死于龙痘疮的消息传了出来。这个病太普遍,谁都没有怀疑,只有我知道他健康的身体为什么忽然毁灭。不过他也不无辜,他死于他的野心,他大概还会像死于为爱情决斗一样自豪。”
“诅咒自己的名字,保护新得的身份,这确实是个高明的做法,他的黑魔法又精进了。”
普威特夫人轻轻笑了一下,似乎与有荣焉,但又压住附和的冲动问道:“邓布利多先生,其实我不明白,我把旧事告诉那个玫瑰女士有什么用?难道你以为,她陪伴他,追随他,是因为他给自己编造的尊贵地位?当年他仅凭混血的身份,都能迷住我,都能在学院里如鱼得水。血统的难关,他早克服了。弄到一个爵位,只是方便他尽快在英国打开局面,不必重头开始。”
“我只是对那位玫瑰女士抱有一些期待。她和他不一样,和他其他的追随者都不一样。我听詹姆说,他在前几天审判结束后,看到他有意教训一个麻瓜,却被那位女士劝止住了。”
“那她岂不是很应该留在他身边?不过,我建议你有空再核查一下,他到底有饶过那个麻瓜没有。我们都清楚,他有多记仇。”
“哦,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的。我们还说那位玫瑰女士我所担心的是,如果她不对他保持警惕,而是一味顺从他,崇拜他,那么很快会被他的恶侵染,成为为虎作伥的帮凶。”
“提醒她确实不容易,他这几年的做法,称得上光明正大,他和上学时一样聪明。这样的他,在外人眼中,善恶难辨,也只有你自始至终对他戒心难消。”
“他甚至变得更聪明了,他似乎从麻瓜那里学会怎么玩弄政治和舆论。”
“这是你这个圣人要操心的事。”
“好吧,我不用无聊的话题耽误你的时间。那么下一个问题你和玫瑰女士关于法国聊得怎么样?”
“很愉快,看得出来,她在法国生活过多年,对巴黎相当熟悉。”
“生活过多年吗?那就不是她了。”
“这个她是谁?”
“一个学生,华尔特是她的中间名,从德姆斯特朗转学到霍格沃茨,毕业前又重回欧洲大陆,至今再无消息。她曾和卢修斯马尔福是男女朋友,但显然已经分手了。”
“难免要分手,和马尔福门当户对的只有布莱克。”
“不是她也好。我不愿与我的学生为敌。”
“除了格林德沃,你的哪个敌人不曾是你的学生?比如他,你从看到他第一眼就不喜欢他。”
“这是他告诉你的?那么他一定没说过,当初的他有多不讨喜。而且警惕不等于敌视,他不能因为我的态度不如他所愿就走到我的对立面。他原本有更好的选择。”
“他现在选择到的不好吗?实力高强,容颜永驻,贵不可言,如日中天,信徒众多,甚至佳人为伴”普威特夫人面色一沉,抬起脸挤出一声冷哼:“你对玫瑰女士抱有期待,我却对她心生不满。当年的他若是现在的他,若没有中间失踪的十年,他身边的金发女郎一定是我!”
“普威特夫人,在他身边也不一定是幸福的”邓布利多试图宽慰。
“我认为是幸福的!”普威特夫人打断了他:“我曾羡慕过贝拉,她受过他的指导我曾羡慕过纳西莎,她得过他的宠爱。现在,我羡慕,乃至嫉妒这个玫瑰女士,恨不得取而代之。我固执己见,心胸狭窄,始终如一。”
“你不必这么自嘲,夫人,你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的。”
普威特夫人慢慢起身,向下俯视壁炉的火焰:“我虽然结了婚,但我始终不爱我的丈夫我没有生孩子,所以我不懂母亲的责任。数十年过去了,我的外表老去,但我内在未变,我还是曾经那个迷恋他的柳克丽霞布莱克,被他欺骗被他利用也无怨无悔。所以,邓布利多先生,别再通过我的侄子们让我帮忙。当然,以后我也帮不了了。”
邓布利多面露疑惑:“不是意愿问题吗?怎么是能力问题?”
“我们刚说过他记仇,你这会儿就忘了吗?你觉得,当初放弃捷径、后来铤而走险的他真的对我、对我身后的布莱克家族毫无怨言吗?他明明是后裔,却得不到我们无条件的支持,他难道不愤恨?我可不信,于是我背离了父母的意志,躲在普威特家苟活了多年,如今暴露出去,你觉得他不会找我清算吗?”
“你是说,他可能将要对你不利?我会叮嘱吉迪翁和费比安,让他们保护好你。不过,既然有这个风险,你向我解释后,我也不强求你再帮这个忙,让你去找玫瑰夫人,间接在他面前暴露。”
“不,答应帮忙时我就想明白了,我终于不再畏惧死亡”普威特夫人模糊地笑了一下:“只要他能再来见我一次。”
说完这句话后,她泄了一口气,却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以精力,疲倦地坐回躺椅中:“我们互道晚安吧,邓布利多先生。最后一句忠告既然你清楚他诅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也从我这里了解到诅咒的力量和范畴,那么别再试图在这上面做文章,否则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虽然我这样讲,初衷是不想让你拆穿他,但从结果考虑,你一定会接受我的劝告。”
“我确实会的。”邓布利多点点头又补充:“无论如何,夫人,我都会交代吉迪翁和费比安一番。如无必需,请你最近不要独自外出。最后,晚安!”
邓布利多的脸很快消失,壁炉里只剩下普通火焰,烧得木柴在安静得如同坟冢的房间里劈啪作响。壁炉前的妇人垂下眼帘,未几被困意裹挟,沉入混沌的梦境。现实中被缺失感折磨大半辈子的人,梦中却无比富足,她思念多年的人,就站在她的不远处,一张脸英俊迷人,笑得骄傲又自信,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她默默想着,却连梦里都不敢念出口,因为她害怕不是怕他的黑魔法,而是怕自己因为诅咒一睡不醒,错过死前唯一的最后的重逢。
原著里伏地魔毁容,一定程度上可能有隐瞒身份的目的,除了对可信任的死忠这里保住他的脸,又给了他一个新身份,只能用诅咒来圆。
前文其实有过一点铺垫,比如邓布利多没能再叫他“汤姆”,而是从众地称呼“勋爵”,如在1186里比如本文目前被诅咒的名字不止伏地魔的真名,1138也提到过这种魔法至于191里,诅咒对非活物无效的bug,下章换视角填上。
连载太久,有些前后关联跨度较大的设定只能作者自己另作说明。
这里是存稿君,作者君这周很忙,预计周日晚上略得空闲,可以集中回复留言。谢谢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