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家门口的柜子上……始终放着一张童年孤儿院的大合照。 历经几次搬家,都带在身边的大合照。 她对照片上小朋友们没有任何童年的印象。但这些年日日看着照片,早已将每一张面孔熟记于心。 霍燃忍不住直起腰,向男人方向走了两步。 视线依次落在骨灰架拉门后一张张照片上,照片中的面孔与大合照中的脸一一重合。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还都是小孩子模样。 霍燃想到什么,定睛去看寄存人姓名——刘香云。 看清的一瞬,她浑身发冷后退一步。 忽然,外面响起女人慌乱中特意拔高的声音:“和我一起的赵导演去卫生间了。我、我……我就是随便站在这里。你们等等……!” 十来个人的跑步声,快速接近房门。 霍燃戒备地扫眼房门,再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恸哭中的男人,心思几转,迅速做出决定。 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带着门框都震了震。 八个手持棍棒道士凶神恶煞地冲进房内。 门口两个道士抓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 女人惊恐的目光,在看到门内空无一人后,慢慢平静下去。她磕巴地说:“我、我都说没有进来。” 听声音,是之前和男人争论的女演员。 房梁上面,霍燃蹲在那里,紧紧捂住男人的嘴巴,无声地对他摇头示意。 男人之前正在下面哭,转眼间被人捂着嘴弄上房梁,自然是非常抗拒。 慢慢的他看出来眼前情况,伸手指指嘴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霍燃松开他。 霍燃试探地松开手,见男人果然不出声,放下心来屏息观察下面的情况。 八个道士进门后楼上楼下四处搜寻,气急败坏地空手回到一楼。薅着女演员的头发将人掼在地上。 “已经盯你很久了。突然到处巴结问东问西?还带来个什么业务都不买的。真当我们傻?!” 道士说着扬起手中棍子,挥向女演员的脑袋。 女演员转身要逃,被拽着头发拉回来:“别……放过……” 其他道士提醒:“悠着点。这里不能见血。” 道士抓着女演员头发逼迫她仰起脑袋:“我知道。” 女演员看向房顶方向愣住,眼中倒映出: 房梁上,带棒球帽的少年狮子一样灵巧凶猛地扑下,一脚踩住挥棍子的道士肩膀。 “啊——!”道士被压得双膝跪地,手中棍子脱手飞出。 霍燃踩住道士后背将其踹趴下,同时手向前捞,抓住道士脱手的棍子。 碾动脚尖,听到脚下道士肋骨发出咯嘣声,确认对方丧失战斗力才挪开脚。 她借着抡胳膊的惯性,抡起棍子将周围几个道士扫得外摔去。 女演员坐在地上盯着霍燃的脚,往后挪了挪,躲进骨灰架后面着急地提醒:“小心他们去叫人。” 门口的几个道士见此不好,果然转身就要往外跑:“来……啊!” 霍燃扔出手中棍子正砸中跑在最前头的道士后脑勺。 道士浑身一软,晕在门槛上。 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了这扇门。 霍燃眉眼透出决然,跳跃而起,越过跑着的几个道士,砰地落在门口。 她伸手抓起晕在门口的道士腿,将道士向后扔去。 扔出的道士旋转着砸向迎面跑来意图逃出门的几个道士。 道士们被撞得仰面摔倒在地,后脑勺着地发出闷哼声。 霍燃利落地关好门。 房内没了光照一下阴暗下去,她一步步走向两个没晕过去的道士。 “你、你要做什么?”两个道士在地上爬着向里面挪动,“你要什么直说,我们都可以给你!” “闭嘴。”霍燃恶狠狠地揪住制造噪音的道士脖领,生怕他们再招来人,攥紧拳头砸向道士的太阳穴…… “等等!我有事问他们。”男人蹲在房梁上,急切地向下探着身体。 “事?”霍燃胳膊肌肉绷紧,拳头悬停在道士太阳穴一指距离。 她似有所料地看向骨灰架上那些孩子的照片…… 等了会儿男人没声,她纳闷地看他。 男人抱着房梁双腿打晃:“能不能先帮我下去?” 山顶最高处,道观观主的居所。 等观主此时的客人离开后,罗妍才带着小郭走进房内。 房内有两间屋,屏风挡住里面房间的景象,只能透过白纱的屏风看见观主朦胧的身影。 观主五六十岁,白发白须身着土黄色道士服,手持拂尘盘腿坐在软塌上。 小郭像往常一样一进屋,就跪坐在屏风外的蒲团上,提示地催促还站着的罗妍:“妍姐?” 罗妍一反常态,直勾勾地盯着屏风后的身影。她的嘴角斜向上挑起,一步步走向屏风。 “妍……”小郭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呐呐地闭上嘴巴:妍姐的表情怎么、怎么像是要吃人一样。 “大胆。”里面传来观主的叱喝声,“罗家小女何时变得如此没规矩?” 罗妍舔了舔嘴巴,手按在屏风上:“规矩?和你这藏头露尾做尽腌臜事儿的邪道妖人,有何规矩可讲?……别气,本尊可是在夸赞你。” 另一头,男人将几十盒骨灰盒抱进怀里,泪流满面地跪坐在地:“对不起阿梁忘记了你们,我回来了,回来晚了,晚了……” 女演员看得不忍心,过来安慰地拍着男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几分钟前-- 霍燃将男人从房梁接下来,就亲耳听到了一件……和她息息相关的耸人听闻的事情。 男人叫赵梁,曾经也是孤儿院的孩子。 有一天,年轻的刘姨带着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孩子,进入了孤儿院的一间地下室…… 之后的事,在他的记忆中是一片空白。 失忆的赵梁幸运地遇到他的养父,被带到国外健康长大。 最近的他经常梦到一些片段:答应回来救朋友们;最终只有他逃了出去。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仍然毅然回到华夏,针对孤儿院展开调查。 很快发现孤儿院和清韵观存在着见不得人的交易。 道观的会员都是非富即贵。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金钱已经不再是追求。他们求的是没灾没病、儿女康顺……安享晚年。 清韵观的邪术正好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 道观用客人们给的钱,资助了一家孤儿院。那里多得是无人关心的孩子。让孩子们代替客人们经历病痛、霉运、死亡…… 为防止孩子们死后变作恶鬼报复,就有了霍燃此刻身处的到处雕刻着符咒的阁楼。 孩子们的魂魄跟随着骨灰被镇压在此处。无法转生日夜承受折磨。怨气恨意越积越多,使得整座道观鬼气阴森。 “困在此地长年累月,再纯良的鬼魂,也会被困成恶鬼。恶鬼无法入轮回。” 殷螭压低的声音唤醒陷入陈年往事中失神的霍燃。 霍燃深吸口气,环顾周围的骨灰架,心有戚戚然地悄声问:“那要怎么办?做法事吗?” 殷螭灰色的竖瞳闪着冷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不能消除怨恨,他们仍旧是恶鬼,自然不愿投胎。” “我懂了。”霍燃目光闪烁,凝重地点头,“要想办法把他们从这里放出去。” 清醒的两个道士还在哀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只是听吩咐办事,一件恶事都没做!” “没做?”霍燃气恨难忍地俯视地上两个道士。 对着两道士一顿踢踹,逼问放出孩子们魂魄的方法。 两个道士被打得卷曲身体,哀嚎不已:“我们真的不知道,真的和我们无关。” “真不知道?”霍燃踩住道士的脸,脚上用力。 道士鼻口穿血,疼痛下竟然还急着用手接住血,生怕血落到地板上一滴。 霍燃拧眉瞅着他的举动。 他们之前说这间阁楼不能见血。满屋各处都刻着符咒。 难道…… 她蹲下身拽着道士接着血的手,眼中闪过狠意:“你说要是把血抹在地上符咒的刻痕上,会有什么后果?” “不行、不行……”道士吓得瞳孔放大,几乎要昏过去,“……到时候所有人所有人……” 霍燃低头确认地看向领口内藏着的殷螭。 见殷螭摇头。 她才双目紧锁着道士,攥着道士手腕的手用力,一字一顿:“是所有人?是谋害他们的恶人吧。” 道士嘴巴紧闭,不敢再多说。 见此,霍燃已经知道答案,按着道士的手压向地面。 赵梁还抱着童年小伙伴们的骨灰。他双目通红,目光迫切地看着道士按在地上沾着血的手。 血和地上咒符挨上的一瞬,整栋阁楼震动起来。 地上、墙上、棚顶所有的符咒,以血沾染的地方为圆心,像是被腐蚀一样消融…… 室内温度骤然降低,冰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