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齐笙跟晚班的同事交接了工作,拿着一块三明治从超市正门走出来。
这是他第一天来这边打工,工作量比预想的要大一些,无论是搬饮料箱还是整理货架都不轻松,代班收银的时候他还有好几次找错了零钱,或者没有按照顾客的要求加热便当。
这些失误让齐笙十分沮丧,他为自己做不好这样一份看似简单的工作而感到羞愧。
幸而店长和其他店员都对他不错,一点一点慢慢教他技巧,给他加油打气,还在下班的时候送给他一份三明治当夜宵。
“拿着什么好东西呢?”
刚一出门,旁边忽然传来廖思齐的声音,把齐笙吓了一跳。
晚上9点,廖思齐竟然会坐在超市门口的花坛边上,晃着两条大长腿,百无聊赖地逗野猫?
他不是去朋友家里吃饭了吗?
见齐笙过来,那人把野猫撵走,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坐这儿来。”
“你怎么……不是去许老师家贺寿了吗?”
廖思齐回答:“嗯,去了。吃完饭回家正好路过这边,想起你9点下班,就等了一会儿。你拿的是什么,三明治?还没吃晚饭吗?”
“吃了吃了,”齐笙忙不迭道,“店里有工作餐。三明治是下班前店长送的,今晚9点过期,没卖掉,送我当夜宵。”
“哦?”廖思齐伸手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借着店门口微弱的光线看标签上的字,“金枪鱼芝士三明治,看起来不错嘛。”
齐笙失笑:“你就别这么说了,你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哪看得上这个。”
廖思齐笑着摇摇头:“山珍海味我确实吃过不少,但是,我从小到大吃的最多的,还是干面包和方便面。你别不信,能吃个三明治都是打牙祭了。”
这话夸张了,但,纵然有七分是假的,也仍有三分是真的。
廖思齐心里默念,我不是故意骗他,我只是想再多博取几分来自他的同情,多看几次这双盛着月光的眼睛。
齐笙将信将疑,表情懵懂。他隐隐觉得廖思齐是在打这块三明治的主意,但是他实在不明白。
“你不是刚刚在许老师家吃过饭么……”
“我还要长个子呢,多吃一块三明治怎么了!”廖思齐振振有词。
于是齐笙懂了,起身道:“我再去给你买一份,这个过期了。”
廖思齐拉住他:“9点过期,现在刚刚9点,没关系。我不是要抢你的夜宵,就是想分一点点,一点点就行,好不好?”
“怎么……分?”齐笙的手腕被廖思齐握着,滚烫滚烫,烫得他忽然忘了该怎么说话。
廖思齐笑了,松开齐笙,举起两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无辜地说:“我刚刚逗了猫,没洗手,你喂我吃一小块吧。”
说着,他往齐笙身边蹭了蹭,侧身张了张嘴。
齐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廖思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喂他……?
他被廖思齐搞蒙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失去判断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合适。
廖思齐见他不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齐笙猛然回魂,手忙脚乱拆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把食物举到了廖思齐的唇边。
两个人挨得很近,几无缝隙,他看见廖思齐羽扇一般的长睫毛在月光下闪着光,仿佛从九天降临人世的仙人。
仙人轻启朱唇,浅浅地咬了三明治的一个角,然后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瞧着他笑。
齐笙被看得讪讪的,低头盯着缺了一个角的三明治,小声问:“……还吃吗?”
廖思齐佯装可怜,反问他:“还能再给我一点吗?”
当然能。
齐笙的脑袋此时就像一个沸腾的茶壶,滋滋冒着白气。
他又把三明治送到廖思齐唇边,这一次,廖思齐没跟他客气,狠狠咬了一大口。
“金枪鱼不错。”他津津有味地说,“你也尝尝看?”
“嗯。”齐笙应着,低头抱着三明治,不知该不该与身边这个人错开一些距离。
他们坐得太近了。他能感受到廖思齐的体温和热度,能嗅到他身上不知是来自洗发水、沐浴露还是香水的清爽气味,他还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空气的震动——那嗓音过分美妙,仿佛他一说话,身后花坛里的三色堇就能呼拉拉盛开一大片。
他们有过更亲密的举动,但这是在外面……
晚风醉人,月光皎洁,几米外的步道上,不时有行人来往。
这是在外面啊……
“怎么不吃?”廖思齐问。
齐笙看了看他,然后把三明治拿起来,换了个边,放进口中。
即使过期了,金枪鱼和芝士的鲜美味道依旧让人沉醉,但此刻齐笙无心分辨那份细腻的口感,廖思齐的视线仿佛落在了他的嘴角,片刻不离,让他不敢大大咧咧地咀嚼,只能像个小姑娘一样轻声细气,不从唇间逸出一丝不雅的声音。
齐笙慢慢地吃,廖思齐慢慢地看,吃到最后一点,齐笙停了动作,不知还能从何处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