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望河之眼餐厅的景观位,不是达官显贵绝对预定不到。
齐笙当年不懂这些。跟着廖思齐坐贵宾电梯直通塔顶的那几分钟,廖思齐在怡然自得地远眺风景,而他,一直在看那个看风景的人。
卞之琳的诗大家都读过,在某个瞬间,齐笙很想问廖思齐——是谁装点了你的窗子,而你又是否知道,自己装饰了哪些人的梦境。
可惜这话太酸了,他到底没有问出口。
叮咚一声脆响,电梯停在大厦顶层。
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恭敬地引领两位客人前往桌位就座。
那是整个餐厅视野最好的景观位,坐在桌前,只需微微抬眸,便能纵览望河秀美的河湾和壮阔的入海口。
“本来想请你吃晚餐,”廖思齐彬彬有礼地为齐笙拉开椅子,“但是我晚上有事,就换成了中午。这里的夜景更好一些,灯光很漂亮,下次再带你来看。”
齐笙远远眺望着海天相交的一线,为这苍天碧海的美景深深心醉,听见廖思齐跟他说话,他依依不舍地把视线收回来,瞟了瞟四周,小心翼翼地问:“别再请我来这种地方,很贵吧?”
廖思齐点头:“是很贵,所以我已经点好菜了,免得你看到菜单心疼。”
像是怕齐笙没听懂他的玩笑,他马上又说:“别想太多,都说了,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赔礼道歉理应体现诚意,你等会儿多吃一点,我心里的歉疚就能少一点。”
“你说的赔礼道歉,到底是什么意思?”齐笙问。
在来的路上,廖思齐一直不告诉他所谓“赔礼道歉”到底所为何事,总说要等到了地方再揭开谜底。
现在两个人已经对坐桌前,齐笙说:“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廖思齐动动嘴唇,忽然觉得难以启齿。
“那个……上次见面,我说我过生日,这是骗你的。我的生日上个月就过了……就是,日期是上个月,但是上个月没人给我买蛋糕也没人给我做长寿面,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也不好说该不该算是个生日。”
餐桌上摆了一盏鲜花,芍药和绣球,廖思齐说到这儿,傻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掩饰尴尬似的,把手伸到了芍药硕大而华美的花朵之下,像是在试探那馨甜的气息。
“总之,还是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对不起。”
他脸上笑意隐去,郑重地说着,展现出一种神圣庄严的纯洁感,恰似窗外灿烂阳光下闪耀不息的粼粼水波。
齐笙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地。
这哪是欺骗?
这不是。
廖思齐,无与伦比的天之骄子,他想开开心心、正儿八经地过一个生日,有什么不对的?
齐笙想,他想多过一个生日,想补过一个生日,我都愿意陪他,补偿他。
我愿意。
我愿意看他狼吞虎咽吃下一大碗阳春面。
我愿意向他道一声祝福,祝他长命百岁,一辈子平安健康。
他看着廖思齐垂在芍药花下的指尖,心想,我愿意,我都愿意。
我甚至愿意被你欺骗。
我甚至愿意被你伤害。
因为……
……
侍者端来银质的餐盘,盘中菜肴精美宛如华贵的艺术品。齐笙战战兢兢,捏着刀叉不敢下手,廖思齐又吩咐侍者省去那些无聊的繁文缛节,拿两套中式餐具来,再催促厨房尽快上菜。
“考了一上午试,我都快饿疯了,”把人打发走,廖思齐笑着跟齐笙抱怨,“要是等他们前菜主菜地摆谱,我就该晕在这里了。别傻着,快吃啊,你不饿?”
齐笙当然也是饿的,但他第一次来如此高档的餐厅,周围俱是珠光宝气、衣香鬓影,所以难免有些放不开,于是只先端起汤,用汤匙小口喝着。
廖思齐笑笑,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吃了一会儿,他斟酌着问齐笙:“我开车,就没让他们拿酒,你要喝点吗?我在这里存了一瓶红酒,年份还不错,来一杯?”
“不……不要了吧,我下午还要打工。”齐笙又露出廖思齐熟悉的那种可爱而傻气的表情,拒绝的理由毫无说服力。
但廖思齐不愿勉强他。
“嗯,那就不喝。我本来就不该让你喝酒,”廖思齐说,“酒精饮料或多或少还是会损伤大脑的,你以后是要当科学家的人,大脑可要保护好。”
科学家三个字让齐笙脸色一赧。他是个刚入大一的本科菜鸟,哪敢妄称科学家。
廖思齐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给齐笙布菜,说:“你多吃点。望大化学系出过不少知名学者专家,没准你就是下一个,要努力啊!”
“谢谢,”齐笙慢慢舒了一口气,“你太高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