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满心期待的将签捡了起来,低头那一瞬,却没了心喜,签上是几句她看不懂的话,可是签下赫然印着两个字她是认得的——下下。 再去瞧罗晶手中那支,不由咋舌,竟是支上下签。 罗晶也是头次瞧见,不觉一笑,姑且去看那老和尚如何说道吧。 殿口解签处盘腿坐着五六位老僧,罗晶随意排在一个队伍后,程曦心急等不了,见最边上的老僧面前无人,便满脸沮丧地跑了过去,努着嘴把签递给了他。 老僧望着签不住地叹气摇头,程曦心里又是一沉,恨不能拔腿就跑,又是瞧了几下,老僧开始微微点头,缓缓道:“失而复得,得有所失,是好是坏,还得看姑娘自己心中如何了。” 这……说了等于白说啊! “那到底是得,还是失呢?”程曦忍不住问道。 “有得有失,是得也是失,看这第一句,死有……” 老僧边说边抬起那皱巴巴的眼皮来,待看到她时,不由一怔,那神色中竟有几分惊吓,半晌抖着那苍老的手,便没了好气:“姑娘赶紧走吧!” 程曦一脸问号,这老僧业务能力是不是不行啊,怪不得没人来他这儿解签,伸着手便想将签讨回来,大不了换个人继续解。 那老僧可不答应,急着便轰她走:“姑娘这签已解完,贫僧是为你着想,快走,快走吧!” 程曦气的腮帮子鼓得老高,见那老僧闭上眼不在瞧她,也没了法子,只好去找罗晶。 “龙凤之命,龙凤之命啊……” 刚到罗晶身边,便听面前干瘦的老僧不住叹道:“龙凤皆生汝亦没,龙凤皆无汝为龙呐,可怕,可怕!” “大师,您说的这些,我们主子听不懂,能不能说的直白点?” 程曦听得失了耐性,怎这一个个老和尚都不好好说话,非要故弄玄虚。 干瘦的老僧神色越渐惶恐,抖着眸子盯着罗晶瞧了一番,在侧目去看程曦,良久,像是悟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来,摆了摆手便道:“姑娘请回吧,你的命数不该由贫僧来讲。” 程曦与罗晶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只好摇头离开。 回去的时候,程曦在马车里对罗晶一顿吐槽,直言再也不会来这通天寺了,一点都不通天! 罗晶有些乏了,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偶尔笑着点头应上两句,不一会儿便阖上了眼,程曦说着说着也觉无趣,靠在一边懒洋洋打着哈欠。 一时车内无声,只闻车外马蹄声与那车轮滚动的声音,相互配合着。 忽然马车猛地一震,车内的二人皆是往前一冲,幸好互相扶了一把,这才没跌了出去。 程曦警觉地瞪大眼睛,不敢主动撩那帘子,对着车外扬声道了句:“出何事了?” 车外传来侍卫白靖紧张的声音:“娘娘,前面小路有人在打斗,挡住了去处。” “与咱们无关的话,可否选其他路绕行?” 程曦话音刚落,便听外面匆匆脚步由远而近,传来另一侍卫气喘之声:“是、是訾琰侍卫,与两个黑衣人!” 什么?是訾琰! 程曦心脏骤然顿了一拍,忙要掀帘子出去,罗晶怕她一时担忧昏了头,贸然过去会有何危险,便将她拦住,轻声宽慰道:“先别急,訾琰武艺高强,不会有事。” 程曦此时面色僵硬,手心满是冷汗,声音也失了语调:“叫、叫他们去帮訾琰!” 罗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对外吩咐上去帮忙,满共六个人,去了两个,剩下的便围在马车外,怕还会有何埋伏。 程曦颤抖着地撩开帘子的一角,紧张地向外望去,只见正前方约莫五十米处,两名黑衣人身手矫捷,以二对三竟毫不落下风,程曦不由心里又是一紧,恨不能自己变成个武林高手,飞过去一掌将那两个刺客拍死。 正在揪心地观望着,便听车外惊叫一声:“小心!” 程曦眼前倏地出现一个暗标,眨眼间面前的车夫脖颈一抹鲜红溅出,程曦只觉嘴角传来浓浓的血腥,车夫闷声一哼,一头栽向地面,那马儿忽然受惊,直直向前冲去。 程曦罗晶皆向后仰去,耳边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顿时车外刀光剑影,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两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 马车越来越快,二人在车内惊慌失措,不住呼喊着救命,勉强爬起来便又被一个颠簸震倒。 “娘娘还在车内!”侍卫白靖失声叫道。 訾琰心中一惊,他记得前边不远便是一个陡峭的山崖。 看到这飞快的马车从眼前呼啸而过,他用尽全力将手中利剑扔向那不顾一切飞奔的骏马身上。 马背被剑滑伤,惨叫一声,虽还无停意,但速度却慢了下来,訾琰健步如飞般冲了过来,一个转身飞跃,落在了车夫赶车的位置,而那马的缰绳已不知所踪,他心急的撩开帘子,望见那个平日里俏皮的丫头,此时正泪眼婆娑与蓝妃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冷峻的眸子忽然多了一丝心疼。 他一手扶着车顶,强稳住身子,另一手伸向车内,理性让他不再去看程曦,程曦也是明白,顾不得听罗晶让她先走的话,而是用尽全力,将罗晶推向訾琰,訾琰环住罗晶的腰,冷声道:“失礼了娘娘。” 一个转身二人便从马车上落到地面,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罗晶胳膊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一个口子,可此时她根本不觉得疼痛,而是拉着訾琰喊道:“程曦还在马车上!快去救她!” 訾琰刚起身准备再去追那马车,却看身后的黑衣人正朝这边追来。 罗晶浑身不住颤抖,冲着訾琰失声地哀求道:“不要管我!快去救她!” 见訾琰还怔在原地不动,罗晶从发间抽下一翡翠宝簪,抵在脖上以死相逼道:“你若不去,本宫便直接死在你面前!”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若程曦死了,她断然不会苟活! 訾琰望见她那双决然的眸子,轻叹一声,拔腿便冲向那渐远的马车。 泪水模糊了罗晶的双眼,她靠着路旁的树,慢慢直起了身,双手死死将那翡翠宝簪握在胸前,仿佛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眼见那提刀疾跑的黑衣人越来越近,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射在罗晶那张泛白的面容上,此时的她已不在颤抖,而是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镇定,她狠狠咬住牙根,一滴滴猩红顺着她白嫩娇细的小臂,滑落在树下盛开的白色小野菊上,野菊似是承受不住那血的力量,如同失了生命一般,垂下了脑袋。 与此同时,程曦也将发髻上插着的银钗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趴到了车夫板处,马车还在剧烈地晃动,她牢牢抓住板子,生怕一个颠簸让她摔在车轮之下,她不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如她预想的一样,但她深知,如果在不出手,她将与这匹疯了的马一同跌落在山崖下。 她猛地将手臂抬高,狠狠将那银钗扎进了马臀上,马吃痛那一瞬,后蹄陡然停下,扬起马头嘶叫一声,就在这时,程曦抱着头向路边一跃,整个人在扬起的土灰中翻滚了数圈,随后那匹马变得更加躁狂,最终消失在了崖边。 望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散着长发的程曦,訾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似是感受不到脚下的步伐,是如何将他带到她身边的,他轻轻地将她翻过身来,替她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她此时喘息声极弱,抬眼望见了他,竟还能生生挤出一个微笑来:“我……可厉害了……” 忽然,身后传来轻盈又急促的步伐,訾琰冷峻的面容上,横眉一竖,轻声道:“还能动么?” 程曦动了动腿脚,发现还有知觉,便微微点了点头。 訾琰小心翼翼松了手臂,转身一把将那悬在他额头上空,正向下劈来的刀刃紧紧抓在掌中,血液顺着訾琰的指缝不住向下流淌。 方才这一幕,程曦的三魂吓走了七魄,如若他再慢半秒,那世间便再无訾琰此人了。 訾琰一眼不眨地望着那黑衣人,声音异常冰冷:“你们是受谁指使?” 黑衣人冷哼一声,用力想将那尖刀从訾琰手中抽出,可訾琰顺势向前迎了上去,整个手掌从刀中,一直滑向刀柄,瞬间那银色刀刃被染成了猩红。訾琰用力一压,那尖刀从黑衣人手中掉落,紧接着二人赤手空拳缠斗了一番,那黑衣人逐渐落了下风。 程曦咬着牙,忍着左膝和后背传来的剧痛,急忙将地上的尖刀拾起,抬眼时,却看到另一边又窜出来一个蒙面杀手。 直直向程曦这边跑来,訾琰望见,连忙退到程曦身边,一把将尖刀夺了过去。 就这样一手持着刀与二人激斗,一手紧紧牵着程曦,将她护在身后,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巾落下,程曦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似是在何处见过,还来不及仔细回想,便见那黑衣人袖中骤然落下一掌心大小的飞刀暗器,抬指便向訾琰投来,说时迟那时快,程曦用尽全力将訾琰撞开,只觉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而那眼熟的杀手,也忽地一愣,就在程曦那双极为沉重的眼皮快要阖上时,她终于记起来,这个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