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下楼取来一把折扇递给赵明心,赵明心打开折扇,见是一把毫无装饰的白纸扇,扇子的一面写着她留下的上对,背面写着与白墙上相同的下句,看笔迹和墙上留下字迹的人相同。 “什么人留下的?”赵明心来回翻看折扇道。 “一位穿着体面的少年公子,说是留给出上对的人。”店小二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赵明心奇怪。 “或许故弄风雅的公子。”赵琅落坐一旁空桌,对此事不太感兴趣。 赵明心收下折扇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只当以文会友。 不几日,县署热闹非凡,榜单前围满了人,衙役鸣炮敲锣恭贺中榜者,赵明心拉着赵琅挤进人群中。 “琅少爷在……八、九、十,琅少爷在第十。”伺墨挤在赵琅身边道。 “明心在第九。”赵琅高兴道。 赵明心和赵琅分别在县试前十的第九位和第十位,得到县前十的殊荣,他俩即刻回客舍收拾行囊回家报喜。 半个来月,赵大牛不见赵明心,看到她回来很是高兴,知道她中了县前十,笑得合不拢嘴,忙着杀鸡摘菜,让李翠花给她做顿好的。 “明日你大姐夫就要启程赴任,把他也请来吃个饭,当践行。”赵大牛见李翠花快把饭菜做好道。 “树生哥,到哪里赴任?”赵明心替陈树生高兴。 “说什么豫章缺个监察御史让你大姐夫去,你大姐命好成了官夫人。”赵大牛高兴道。 素月刚出东厢听到赵大牛的话转身又进了房门。 陈树生就像赵明心的启蒙老师一般,赵明心盼着他,跟着赵大牛走出院门,目送着赵大牛去找他。 赵明心正要回屋,见到周石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窥望,看到她望来的目光,慌慌张张跑走。 “什么鬼东西。”赵明心见到周石跑走的身影,心生疑惑,又懒得理他,返身进的房院。 夜幕降临,赵大牛和陈树生一起回到家,他们三人在正屋里用饭,李翠花带着赵得心和两个女儿在东厢用饭。 赵明心一边吃饭,一边听陈树生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八股文技巧,赵大牛听不懂,吃完饭坐到了一边。 通过县试和陈树生的传授,赵明心对科考更为了解。 赵明心不再是赵琅的伴读,她在往临安府赶考前,只能在家里小住。 素月自小不在赵大牛家,家里人虽认了她这个女儿,却没把赵明心女扮男装的事告诉她。 以前赵明心年岁小,家里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她的身份,她回家还算自在,现在多了素月,她在家还要得继续装下去,赵大牛在正屋为她搭上小床,暂做她休息的地方。 赵明心回家后,以少有碰面的邻里,亲戚、里长陆陆续续来给她道贺,加之睡在正屋里,赵得心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总跑到她面前要“哥哥”抱,她根本没有看书的闲空。 赵明心算了下时日,府试在四月,眼下快到三月,打算先启程到临安府安顿下,兴许还能扎扎实实看几天书。 “明心,我想跟你去临安府。”素月走到正在收拾行囊的赵明心身后道。 “我去临安住哪都不知道,再说我是去科考带上你不方便。”赵明心应答完,缓过神问:“为什么不留在家里?爹娘对你不好吗?” 素月摇了摇头,沉默片刻道:“自他们把我送去赵宅,我和他们就生份了,我不气他们,只是不想留下。” 赵明心懂得素月的心情,点了点头,可想到自己生活还没着没落,便坐在小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年我偷偷存了银两,原以为爹娘不要我,我没了家,就是自己赎身也不知该去哪里,如今我只认你这个兄弟,只跟着你。”素月几步靠近赵明心道。 “你姐弟俩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李翠花抱着赵得心在院子里玩了一圈,走进正屋看到赵明心和素月打趣道。 “我此去临安府路途较远,想让二姐跟着去照顾我。”赵明心想了下道。 “好,也好。”李翠花渐收笑颜,迟疑了下道。 素月很高兴笑起,返身去东厢收拾衣裳。 “她是不是不想认我们?”李翠花抱着赵得心,垂下头道。 “不是,她想去临安看看,待我科考完,她还是要回来。”赵明心道。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李翠花叹了口气,转而问。 “还有几本书收拾一下就好,待会我得去赵宅问问琅少爷何时走,他若晚些走,我就先走。”赵明心一面将包袱里的衣裳打包好,一面道。 “怎么不等琅少爷,和他一起走,有车马有吃住,你也舒爽些。”李翠花道。 “我不是他的伴读了,怎么还能赖着他,若说是朋友,吃他几顿用他几顿将来是要还的。”赵明心收拾好书道。 赵明心说着话,将包袱收拾好,抬脚去了赵宅,赵宅的小厮和她很熟,知道她找赵琅,就去替她传话。 赵琅得知赵明心要提前去临安府,没多想,一口决定跟她提前启程。 从赵家村到临安府约莫要三天的路程,赵明心、赵琅、素月、伺墨四人一起坐上小马车赶路。 素月在赵宅见过赵琅和伺墨,因此和他们不陌生,一路担起丫鬟的事照顾赵明心和赵琅。 赵明心他们离开桐县不多时,天色渐渐阴沉,在到达一处村庄下起瓢泼大雨。 这座村庄的林里长和赵在望认识,是以前国子监的同窗,乡试落了榜回到村里当起林里长,伺墨将赵在望的信交给他,他看后就让家里人给赵明心整理一间屋子,叫着赵琅“大侄子”,备下了饭菜。 林里长家是两进的院子,前院是厅堂下厨及两个小仆住的地方,后院正屋住着家主,东厢住着两个儿子,阁楼上住着女儿和一个丫鬟,西厢是书房和客房,赵明心和赵琅、伺墨被安排在了客房里,素月被安排与林里长女儿同住。 入夜,伺墨铺好床看向赵明心和赵琅道:“少爷、小哥你们睡床,小的睡地下就成。” “你当然是睡地下,这床睡不下你。”赵琅坐在床沿宽衣解带道。 以往赵明心和赵琅一起看书累了也同榻而眠过,但那是三四年前的事,她看着他自然躺下,觉得岁月匆匆而过,小屁孩竟成了俊秀的少年。 “明心,站着做什么,怎么不睡觉。”赵琅冲赵明心顽皮笑道。 赵明心脱去外衣,爬到床上,躺在床尾。 “哎呀,你睡过来。”赵琅坐起身,伸手将赵明心拉起。 赵明心看着赵琅稚气未脱的脸庞,恍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他们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她用一个三十岁的灵魂看着他长大,她在他眼里就是男孩,她看他只是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只是性别的混淆才不自在。 赵明心蓦然释怀,和赵琅同枕而眠。 大雨下了数日,赵明心他们被困在林里长家里。 窗外大雨滂沱,赵明心倚在窗边看书,已看了很久,眼睛累了,腰也僵了,放下书册伸伸懒腰,扭了扭脖子,她没想到在这里看书,比家里来得安心。 赵明心无意间望向窗外看到有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林里长的长子林河东站在东厢外目光斜落在西厢门口,赵明心扒窗望去,看到素月站在门口缝着一件中衣。 “你在看什么?”赵琅拿着书册从赵明心对面的太师椅上起身,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将头探出窗外。 “嘘!”赵明心将一指放在自己的唇上,把身做正小声道:“我觉得他是看上我二姐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什么都看不出来。”赵琅茫然道。 “你吗,还是小孩子,能看出什么。”赵明心冲赵琅笑道。 “我可比你长了一个月,你还得称我为兄呢。”赵琅不服气道着,和赵明心比起岁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可懂得。”赵明心摇头晃脑道。 “当然懂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赵琅眨了眨眼,背起诗来。 “这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赵明心拿着书册轻轻敲了一下赵琅的额头,指了东厢房外的林河东道。 “素月快来,陪我绣花。”里长的女儿从东厢房上的阁楼下来,站在屋檐下向素月招手道。 “等雨小一点,我再过去。”素月笑语。 林河东返身进房里,拿了把伞出来撑起,走过院子站到素月面前,素月不紧不慢将缝好的线轻轻咬断,将针线和衣裳交给一旁的伺墨,就跟着他走过院子,和里长的女儿林妍一起上了阁楼。 “少爷,素月将你的中衣缝好了。”伺墨一边收起衣裳,一边道。 “这就是君子好逑。”赵琅看着窗外仿似没听到伺墨的话,明白了什么道。 赵明心知道素月不想住在家里,想若能撮合这桩婚事,让她嫁给里长的儿子,也是一桩美事,她想找个恰当的时候问问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