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车道蜿蜒曲折,一辆汽车驶进了陆公馆的安保区域,缓缓开到大门口停下。夜路不好走,也容易混进闲杂人等,保安长上前瞧了瞧,里面除了司机,后面还坐了一位女子。 这位保安长常驻骊山,见过三少的许多莺莺燕燕,这位却是生脸孔。 不让进。 里面的女子坐了大半天的车,疲倦至极,懒洋洋哑声道:“摇个电话过去,让蒋安听。” 这女子直呼蒋副官的大名,保安长不敢怠慢,给那边摇了电话,刚报了车牌,蒋副官就说要亲自来接。 蒋安是陆少骞的副官,但凡有关三少的事,自是事事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怠慢。到了门口,先一脚踹开上前来问询的保安长,整理好仪容,站到车前躬身致意,“您来也不让他们提前支会一声。” 女子面色如霜,“怎么,我来自己家还要经过你们允许?” 蒋安背心已出了汗,“不敢,您折煞蒋安了。” “那还拦着。老吴,开车。” 蒋安低着头,余光瞥见车子驶远,回想女主人嫁来陆家的这大半年,三少的性子和行事越发起伏不定,自从他夫妻二人冷下来之后,穗禾再也没给他过好脸色,偏偏两位都是惹不起的主,蒋安觉得自己着实如履薄冰。 这大太监难做,他想回农村。 陆家在骊山的这座公馆,刚建了没几年,主体建筑是按照哥特样式修的。尖刻的房顶突兀地立在深山中,从下往上看,好似划破了夜空。 穗禾进了公馆,见着陆少骞坐在客厅里,手上拨着琴键,流淌出旖旎的调子。琴身上坐了个身姿曼妙的女郎,那女子穿着粉色真丝睡袍,手里捏一杯红酒,唱的是时下流行的法文歌。 穗禾这才明白蒋了方才安那为难的小眼神,敢情都以为她来捉现行了。 她才没那个闲心。 只瞧了他们一眼,穗禾便圾了拖鞋往楼上卧室走,进门之前想起来什么,轻飘飘往楼下扔了一句,“这睡衣是巴黎来的限量款,领口绣了我的名字,这个你得赔我。” 女子听进去,低头一瞧,领口果然绣了个法文的“凯瑟琳·林”。气恼地看了眼陆少骞,脱了睡袍,就着蕾丝吊带睡裙套上大衣,要往门外走。 陆少骞莞尔,斜斜歪歪站起来,从背后拦腰把她抱了回来,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哑声道:“限量算什么,你想要多少给你买多少。” 那声音如同邪魅一般,摄去了女子的三魂七魄,顷刻酥倒在他怀里,他趁势一举,将她扛在肩上,带进了另一间卧室。 这间与穗禾所在的卧房仅一墙之隔。 墙的这头,穗禾洗完澡,揉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把头发细细吹干,收拾舒服,望了眼钟,时针指向两点。 隔壁的一对男女还没有消停。 女子的□□一浪盖过一浪,钻进穗禾耳朵里,臊得她耳根子发热,晃晃脑袋,脑子里有些画面总是挥之不去。 这屋是没法睡了,穗禾抱了被子枕头,找了间离得最远的客房。她最近总睡不安稳,此刻已经乏到极致,客房的床虽没卧房舒服,她却很快睡沉了。 墙的那头,陆少骞打发走了那位歌星,披上睡袍窝进窗边的单人皮革沙发里,点了根雪茄,烟圈在眼前一层一层散开。 他一点也不舒服。 自打那晚在陆宅不欢而散,他再没碰过她,也尝试去要其他女人,可就是提不起兴趣。 环肥燕瘦,都不如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一个眼神、一次呼吸、一只手指绕起碎发……就能彻底乱了他的心神。 论样貌,她是好看,白白净净的,清丽可人,若稍微上点妆,又是另一番妩媚韵味。可女人的美何止这一种。 论床笫之间的事,她更是生涩,只是仗着人聪明,稍微指点一下她便能明白怎么能让两人都舒服。但如若没他引导,她就是个十足的生手。 可为什么只有她?为什么只能是她? 陆少骞不信邪。在他这里,素来只有女人投怀送抱,哪有像她这样不知好歹的?你林家小姐如何,老子还北地小霸王呢。 回想开始那几个月,他像是着了她的道,日夜都想她、念她。她呢?他要什么她都给他。开始他十分满意这个妻子,日子久了吃出味儿来——这个新婚妻子就像一个人形瓷娃娃,任他摆布,他来,她不拒绝,他走,她也绝不挽留。 再琢磨他总算明白,她对他一点不上心,对他半分情谊也没有。 凭什么? 气过了、恼过了,他又败下阵来,不断审视自己,样貌、学识、气度、谈吐,哪点入不了她眼了?她竟这样无视自己。 大半月不见,她一点不挂念他? 别的女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了,她当真一点不在意? 陆少骞灭了烟头,起身朝隔壁卧室走去。 摸到床边,床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回应他的只是一片冰凉。 他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抱她了,有些想念她身上柔软温和的触感。不要她,抱一抱总不犯规吧? 陆少骞找来烛台,一间一间挨着找,终于在最角落那间客房里发现了穗禾,她拿被子裹着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像只打盹的小兽,身体轻微而缓慢地起伏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抱起床榻上的人,往方才她睡得那间卧室走去。 走廊上还有微弱的灯光,也许是刺着她了,嘴里嘟囔了两句,把脸往他怀里藏,温热的鼻息透过睡袍触到他心口的皮肤,那酥痒的异样,他又…… 内心着实斗争一番,才决定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 夜里风凉,山风裹挟了林间的草木气息,晃悠悠浮进卧室,再配上她清甜的香气,让床边的人有些忘乎所以。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不偏不倚,落在她姣好的睡颜上,此时的她好像被什么梦魇困住了,眉心微微蹙着,樱唇饱满欲滴,赌气似的嘟着嘴。 这便是她可爱的地方了,睡觉时总嘟着嘴,像跟人较劲似的。 他魔怔一般,伸出手,轻抚她的眉心,脸颊,唇瓣。或许这突如起来的温暖让她觉得舒服,下意识地嘤咛一声,轻咬了一下嘴唇。 陆少骞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所有理智轰然崩塌,俯身吻了下去,越吻越热烈,唇齿交缠着,不知身在何处。 他久逢甘露,她又何尝不是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呢? 身下的身子绵绵的,好似醒着、又仿佛在梦中,伸出手攀着他的肩,迷迷糊糊地回应着,待到她神智恢复,已经难以自控,浑身软成一汪池水,他的风一来,池面便一圈一圈地漾开。 待一切归于平静,已近黎明,趁着最后这一点黑暗,她再次沉沉入睡。而枕畔的人,也将自己陷进柔软的床垫里,伸出手臂从身后环着她。良久,从他好看的唇形间飘出一声呓语,“穗穗,你是我的……” 也不知是不是吵到了怀里的人,两扇如翼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