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太子遇袭事件引起的地震渐渐平息,余波渐消,京城作为一国政治中心,全国大事的集中地,每天各种八卦在市间流转,太子遇袭事件慢慢被大家忘记,只在少数人心中定格,浓缩,然后存在心中的角落,等待时间的掩埋与淡化。 隆泰二十一年,太子嫡长子杨祁昭一周岁生日,小祁昭的名字是出生时当今圣上亲赐,本次周岁宴也是皇上特意关照过的,因此此次周岁宴规模极大。除了朝中重臣和宗室勋贵,没有资格入府的各级官员也纷纷遣送礼物。 东宫门前人流交织,贺喜与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杨穆兄弟几人也提前到达东宫,帮忙招呼客人,虽说东宫班子人手齐全,但有些人还是需要几个皇子出面招待。 “纯王叔,里面请。”二皇子拱手,对宗正纯亲王道。 “今天是景行替太子迎客啊,辛苦了。”纯亲王停在门口和二皇子说话,景行是二皇子的字,平时少有人叫,也就是宗室的长辈偶尔用一用。 “纯王叔客气,今天可要赏个薄面好好喝一杯。”二皇子笑着回道。 “那是自然。”纯亲王与二皇子寒暄两句,便由府内小斯引着入府中庭院。 说起来是四个皇子帮忙招待,其实主要还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大宣朝皇子除了太子一般都是过完15周岁离宫开府,入朝。 二、三皇子早两年就开府入朝,对朝中人员比较熟悉,而四、五皇子还未满15周岁,所以只是在一旁打打酱油而已。 众人聚在一起,也不谈论政治,只是说些朝堂市井趣闻、各地风俗习惯,气氛颇为融洽。 酒过三巡,大家说起各地的风景名胜,这个说杭州的荷花浓妆艳抹,那个说桂林的桂花香飘万里,好不热闹。 翰林院掌院学士徐德书就说到:“说起梅花,西北寒山寺的梅花甚为惊艳,迎雪吐艳,凌寒飘香……” 徐德书的声音突然止住,氛围不对,周围太安静了。头脑从晕乎乎的状态清醒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后背一身冷汗。 半个月前,西北定州大地主之子周福顺来京,状告西北定州知州魏嘉黎为圈占周家家产,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周家上下二十余口寻机杀害,除了周福顺作为老幺,出门游玩外,无一生还。 本来民告官,还告到京城,大理寺按律查案就行,但这件事却牵扯到太子身上,定州知州魏嘉黎是太子妃嫡亲的四叔,是太子妃父亲户部尚书的嫡亲弟弟。再说,一个纨绔子弟是怎么逃过定州知州的手下,还顺利状告到京城大理寺,这其中是否有幕后推手还不好说。 大理寺不敢擅专,毕竟皇上对于太子一向爱护有加,于是就把案子上报到皇上那里。 定州侵产案发生后,皇上任命大理寺、邢部、督察院组成钦差队伍一起前往定州调查审理。 虽说此事和太子没有直接关系,但 魏家确实是太子岳家,周福顺既然敢状告到京城,那么不管后面有没有幕后黑手,魏嘉黎侵占他人家产应该是事实。 而皇长孙的周岁宴在皇上的授意下规模如此之大,本来就是对太子的维护。 徐德书知道自己不该提到西北,更不该提到位于定州的寒山寺,暗暗后悔的同时,不得不思考解决当前局面的方法,“不过到底不比京城西山的梅林,寒梅傲雪,玉骨冰心。” “是啊,前首辅王大人还曾题诗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立即有人接话,跳过这个话题,好歹把这一段圆过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说起名诗佳句,这一篇总算暂时翻过去了。 皇长孙的周岁宴之后一个月,负责调查定州侵产案的钦差一行人抵达京城,同行的还有定州知州魏嘉黎。 魏嘉黎虽然没有枷锁加身,但也只是一顶简陋的马车,加上一个随身小斯,低调入京。 翌日,邢部左侍郎上折详述案情,除周家家产被夺属实外,自魏嘉黎上任以来,利用职权之便共非法侵占土地千余亩,死亡36人,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帝闻之,大怒。 大宣朝到当今隆泰帝已经是第五任皇帝,国家繁荣稳定的背后,土地兼并问题愈发严重。当今皇上自登基以来就一直想方设法抑制土地兼并,但也只是延缓了进程,没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好缓缓图之。毕竟农耕社会,农为本,人们总觉得有土地才有安全感。 如果说在一定程度上的贪财皇上可以容忍,那么侵占土地就是触及皇上的底线,毕竟,每一个王朝由盛转衰的开始就在于土地问题。 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太子,不管内情如何,魏家是太子岳家,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人们第一个猜测就是背后是否有太子授意,替太子敛财,这就是姻亲关系。 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皇上还是有信心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于国贻害无穷的事情。 当初选太子妃的时候考虑到外戚,为防外戚势大,特意避开世家,太子妃的祖父寒门出身,却难得是个人才,文思敏捷,为人外圆内方,不管是为官一方还是入阁主政,政绩裴然。